我沉默幾秒,歎了口氣,“壓了好幾年的棉花怎麼可能還會膨脹?這裡也自然不會突出。”往前挪,踹開布條,過去拉住她的手,對視朝我看的眼,“我腿上有傷,走不了太快,沒事的,你放心。”
聽到兩聲輕響,她和我差不多同時循聲移視線,見門外模糊的影子。
“姐姐,師傅說湯藥涼了不妥,問你還要等多久?不得再熱一熱。”
送上門的理由,我瞬間答應:“不用熱,我就來!”麻溜到床邊,低頭穿鞋。
“得,我去同師傅說。”
剛彎腰提上左腳的鞋,她叫了我一聲,握住我的手腕。我側目向她擡眼,與她眼裡的憂色相對:“你不顧自個兒,也要顧一顧老闆呀。”
“……”貼在腳跟上的手向床上收回,我上揚的嘴角緩緩下降,“顧他?”
她上身稍微挺直幾分,帶着擔心點了點頭,“眼下你是老闆的家人,要是你撒子也不顧,旁人該咋想老闆?”
好像沒想過會對他有啥不好。
……是啊,我沒想過。
外面的不一定有人看出來,就算有,也可以選擇忽略。
但他是我的哥哥,他會喂我喝藥,喂我吃飯,陪我玩,和我畫畫,和我看星星,守着我睡覺……好多事情在腦袋裡像幻燈片,他對我這麼好,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啥子都不想。
眼前虛化的景象因為手腕觸感的加重而清晰,轉瞬看她關切的眼神,“老闆在外頭唱戲,好多人瞧着,你是方家的人,萬一出錯也不妥啊。”
想起常順對他的評價,還有别人惡意的眼神,如果我不符合規則的行為讓别人曉得,是不是也會給他帶來更糟的影響?
手不自覺抓上褲子,用力的同時我不由地想,我能離開不屬于我的世界,但他不能啊…
喉嚨堵塞的感覺向下流動,原來包裹起來會那麼難受。
“你好久莫得纏嘞,會有些不巴适。”餘光看她把布條的尾端掖進去收緊,我的手逐漸握緊拳頭,聲音低沉地說:“松一點吧,好難受。”
受到擠壓的不隻是器官,還有我本來順暢的呼吸,好像壓着我的氣不往上順,和我眼裡的酸澀在裡面打轉,出不來。
“松嘞旁人看得出,不妥。”
她話說完,已經完成收口。
我手轉移胸前,慢慢撫順,“本來就存在的,看出來又咋了?”
喘不上來的氣都成了火氣,我搞不懂為啥子要這麼壓抑一個器官,混沌和憋屈湧到頭頂,氣到我錘了兩下胸口。
“小又……”她拉住我的手,像是撫摸似的包住,“莫傷了自個兒。”關心中生出平緩的溫柔,“不是咱能說明白的,你不經事,還不懂,等以後就曉得嘞。”
“本來就是錯的。”我咬咬牙:“明白也是錯的。”
她緩緩歎息,拍了拍我的手背,俯身和我向下的目光相對,“不好耽擱喝藥,我幫你穿衣裳吧。”
剛才答應她幫我,是因為她擔心我使不上力,現在隻是穿兩件上衣和系扣,我做得了,也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拒絕了她。
“我自個兒沒問題的,你去陪玉娘吧,穿好衣裳我直接找他。”
她垂下的眼簾轉瞬掀開,貌似有些無奈地抿嘴笑,“得。”減輕幾分壓力,“我今兒要布,你不是說老闆說不準過些日子去城裡,咱就在那時作。”
沒有因為衣服的遮擋減少裡面的存在,我匆匆系好扣子,拿起來床上的枕頭掄!拍了兩下還不解氣,把枕頭扔床上。
“姐姐,你咋還不來嘞?”
“……”看門外微彎的身影,我緩和幾秒,大聲叫道:“來了!”
以為能忍住咽不下的火氣,可還是傾瀉難收。我甩下胸前的手,頂着胸前的重壓大步走了過去。
記不清走了幾步,餘光瞥見的少年對我發出聲音:“姐姐,你咋嘞?”
快走到走廊拐角,彼此壓着的牙齒不久後彈開,我沉着氣說:“沒,沒咋。”
“那我瞧你咋不高興嘞?”
臨近門前,屋裡的他映入眼簾,我不曉得咋,腳步慢下來,上湧的怒翻起泡泡。
轉瞬間,他轉過頭,露出将我包裹的笑。
“再不來真該熱藥嘞。”
泡泡破了,熱流翻湧,我熱熱的眼睛看着他,情不自禁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