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往常不太一樣……

見姚儀芳擡頭看他，他心裡一喜。

“你走錯路了吧？”

“啊？”蘇承志頓了下。

“我要去姜家給姜苧送我煮的粥，你要去大隊吧？我們不順路。”姚儀芳說完就要走。

蘇承志趕緊拉住她。

姚儀芳抽出手，“你幹嘛？”

你才幹嘛！她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蘇承志咽下到嘴的大喊大叫，好幾天就是出發的日子了，沒時間跟姚儀芳争論，“能不能讓你表姐把我也安排進去秋交會的隊伍？這次機會對我很重要。”

這才是他的目的吧？

姚儀芳想笑，臉色卻比哭還難看。

“我賣掉了腰帶和皮鞋換了糧食，但張橋他們吃得太多了，我沒錢了，我想趁着這個機會回家看看，要點錢，要不然我熬不到年底分糧了。”

姚儀芳凄慘地笑出聲，“這不是你自願的嗎？”

蘇承志全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自然而然順着以往的思路往下說：“大家都是知青，我肯定不能看着不管。一些身外之物能換來大家吃飽飯，不餓肚子，肯定是值得的。其實你也應該這樣，就不用被大家排擠了。”

“原來你也知道我被人排擠啊……”

“我也沒有辦法，他們人多……”

“其實，”姚儀芳笑着打斷他的話，“你手裡還有錢吧？”

“啊？”蘇承志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慌亂，“哪有，張橋那麼能吃，糧食又貴，我哪裡還有剩餘的？”

戳破夢幻的泡泡，姚儀芳竟然能看清他這副醜惡的嘴臉。

“我還不了解你嗎？我第一次發現你藏錢，是你把我給你買的生日禮物賣掉，被我發現了之後說是你哥哥缺錢，你沒有辦法。當時我就在想，你哥哥真可惡，竟然欺負兄弟。”

“你說這些做什麼？”

姚儀芳一臉冷漠：“現在想來，你哥哥比你大五歲，當時已經上班了，哪裡用得着你救濟？”

“你在說什麼啊！真的是我哥哥缺錢，他娶媳婦的彩禮少一些。”

“第二天我就看到你用上了新的鋼筆，你說你媽媽給你的。你媽媽有錢給你買鋼筆，你親哥哥的彩禮卻湊不齊。”

蘇承志急得後背都是汗，全然沒想到姚儀芳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第二次，是你大手筆買了腰帶。那條腰帶我見過，差不多一千塊錢，京城百貨大樓也隻有五條。你哪來的錢？”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辛苦攢的呀。你也知道我平常零花錢不多，攢了好長時間呢。”

“夠了！”姚儀芳大喊：“你還在騙我！你讓我感到惡心！”

蘇承志沒有見過這樣歇斯底裡的姚儀芳，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你父母都是普通工廠職工，一個月工資加起來都不夠一百，你告訴我需要攢多久能攢到一千？”

“我……”

姚儀芳看着眼前熟練又陌生的臉，一直纏繞在眼中的眼淚滑落，“你知道一千塊錢能買多少糧食嗎？一千塊錢能買五千斤糧食，能讓知青點的人吃兩年！你告訴我短短幾個月就吃完了？”

蘇承志臉色變了。

他沒想到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姚儀芳竟然有這個概念。要知道姚儀芳以前都分不清水稻和麥子……

“你把我給買的戒指賣了吧？”憤怒過後姚儀芳反倒冷靜下來。

蘇承志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知道那枚戒指很重要，放在家裡沒帶過來。”

姚儀芳卻心裡清楚，肯定是賣了。

她冷冰冰道：“那枚戒指是我姨父出國幫我買的，花了五千美元，上面鑲了磚石。”

“五千美元？”蘇承志大叫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儀芳心裡哈哈大笑，這就是蘇承志！

就為着這麼一個人，她生疏了表姐；扔掉家裡的一切，跟着他下鄉。

蘇承志後悔得抓心撓肝，一想到他把戒指賤賣了就恨得要死。等他回家之後一定要去找那個黑心倒賣東西的人！敢騙他！等着瞧！

不過，現在這個不是重點。

“小芳，我真的需要回家一趟，你讓你表姐把我塞進去秋交會的隊伍裡吧。”

回應他的是迎面潑過來的粥水，“滾！”

“你瘋了！”蘇承志雙手擦着臉上的粥水，看到被浸濕的白襯衫，氣得不行。

姚儀芳狠狠踩了他一腳，轉身就跑，“姜苧，救我！”

早就聽到聲音躲在牆後看熱鬧的姜苧趕緊跳了出來，小手一擡招呼後面的姜志華、姜志遠和姜志偉，“快，抓流氓！”

姜志華小臉愣了愣，趕緊大喊：“救命啊！抓流氓！”

“不是，我不是！”蘇承志被吓得渾身一震，趕緊反駁。

姜苧才不管，小手握成拳頭招呼了上去。

“啊……”凄厲的慘叫回響在石頭溝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