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局家屬院剛建沒多久，現在隻有一棟六層小樓。

晉小草的養父母就住在這裡。

養父陳忠安是檢修車間的主任，養母李淑慧是乘務員。兩人事業順利，夫妻恩愛，唯一不如意的就是膝下一直沒有孩子。

年輕的時候拼在事業上，過了三十歲還沒有孩子才着急起來。去醫院查了，兩人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就是懷不上。

來來回回折騰了十年，兩人身心俱疲，生了收養一個的想法。

湯溧是陳忠安戰友，第一次上門跟他說起晉小草，他不樂意。别的不說，孩子的親生父母簡直太糟心了！

這種等孩子長大親生父母貼上來占便宜的，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再說晉小草已經五歲了，差不多也記事了，怕養不熟。

倒是李淑慧主意正，跟他說不是親生永遠變不成親生的。如果在他們教導下孩子還分不清事理，那就是他們的問題！至于親生父母，提前立下規矩，也就不怕了。

陳忠安這才同意了。

等今天見了小草，陳忠安更是心疼了。

這孩子面黃肌瘦的，頭發泛黃，一看就營養不良，見了他們怯生生地躲在村長身後都不敢看他們，讓幹什麼幹什麼。上桌子吃飯的時候隻敢扒拉自己碗裡的大米飯，一點菜都不敢夾。

李淑慧臉上帶着憤怒，把手裡的毛巾甩到他身上，“你不……”

意識到聲音大了，她慌忙往兒童房看了眼，見沒動靜才小聲跟陳忠安說：“你不知道，孩子身上都是青紫的淤青，太不是東西了！虎毒還不食子呢，真不是東西，就該抓起來遊街！”

陳忠安見識廣，低聲囑咐：“以後不要在孩子面前說起她父母的事情，自古疏不間親。”

“行了，别掉你的書袋子了！孩子心裡有數！”

陳忠安沒吭聲，拿起茶幾上的報紙，輕快地哼起歌，“咱們工人有力量……”

“德行！”李淑慧忍不住笑了。

房間裡的晉小草縮在被子裡，小手摳了摳軟乎乎的被子，眼睛睜得大大的，望着在黑夜中猙獰的天花闆，害怕地把頭埋進被子裡瑟瑟發抖。

一直憋在心裡的委屈此刻肆意湧上心頭，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砰砰砰”

她身子一僵，豎着耳朵聽着，似乎是窗戶發出的聲音，更害怕了。不會有怪物吧？

“小草姐姐……”

聽到熟悉的小奶音，她一愣，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見窗戶上扒着的人影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

真的是姜苧！

“小草姐姐，你快開窗呀，我快要掉下去了！”窗外的姜苧鼓了鼓腮幫子。

晉小草連忙跑過去，踮着腳尖試着去抓窗戶把手，卻不夠高，急得不行，“我夠不到，怎麼辦呀？”

姜苧根本沒想到！

陳家在第五層，外面的風好大，吹得小臉都是僵的，她猶猶豫豫地看着窗玻璃，“我要是打碎玻璃，用不用賠啊？”

晉小草從小就不是惹禍的孩子，糾結道：“應該要吧。”

“那不行！爸爸掙錢不容易，爸爸的錢是用來給我買包子的。”

此刻姜苧最喜歡的主食已經從窩窩頭、饅頭變成了包子，最好是肉包子，可貴了！

“那怎麼辦呀？”

姜苧也有些麻爪，低頭想問江羲和，卻隻能看到兩個黑點。

“沒辦法了，小草姐姐你去喊你爸爸媽媽。”

晉小草猶豫了一瞬，見姜苧的渴望超過了對養父母的害怕，哒哒跑出去，見陳忠安和李淑慧都看過來，又緊張地攥住睡衣的下擺。

陳忠安給妻子使個眼色。

李淑慧連忙走過來，抱抱小姑娘，“乖乖，怎麼了？是不是害怕？用不用我陪你睡，還可以給你講故事哦~”

想給孩子講睡前故事，她惦記這個事兒已經很久了！

她的熱情讓晉小草不知所措，狠狠心，閉上眼睛大聲說：“麻煩……麻煩幫我……開下窗，姜苧妹妹在外面。”

“啊？”

陳忠安意識到不對勁，立刻起身走到房間，見窗外趴着個黑影，心裡被狠狠撞了下，緊緊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