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羲和被看得後背微僵,疑惑不已。
這種眼神和威懾力,他在很多大人物身上見過,但姜愛民身上怎麼會有?果然媽媽說得對,‘深山藏古木,靜水育蛟龍’。
不能小看任何人。
他明白姜愛民已經知道他在利用姜苧了,但他很快整理好了思緒。
在計策被識破時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誠懇坦誠,“姜叔叔,我想用野菜、蘑菇還有一些野果子換一些雞雜。趙奶奶很會做菜,平日裡總念叨着後繼無人,肯定很歡迎您。”
姜愛民冷笑。
這小破孩小小個子八百個心眼子!小小年紀還會說一半藏一半,以利誘人,真讨厭!
算計到他閨女頭上,想屁吃!
剛想讓他滾,懷裡的姜苧就吧嗒一口親在他臉上,小手拉着他的領子,輕輕搖了搖,聲音奶聲奶氣地:“爸爸,我想吃雞雜。”
這奶乎乎的模樣讓姜愛民心都要化了。
不對!
他連忙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些,把小姑娘放到地上,言辭鄭重,“閨女,誰教你的?你對爸爸就算了,對别人可不行!”說着重重剜了眼江羲和。
被牽連的江羲和無辜回望。
這怎麼跟姐姐說的不一樣?姐姐說她一這樣大伯就啥都給她呀!
她懊惱地跺跺小短腿,臉上的肉肉也跟着晃了晃,扁扁嘴,眼珠子一轉露出一絲狡黠,“爸爸,我要在地上打滾了!”
姜愛民切了聲,不吃這一套。
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
他環抱雙臂,居高臨下地望着小不點,“行啊,反正滾髒了你自己洗衣裳,老子可不伺候!”
姜苧傻眼了。
怎麼這個方法也不行了?
她托着腮幫子想了半天,重重歎口氣,扭頭跟江羲和商量,“羲羲,爸爸不同意,趙爺爺吃不上了。要不我再上山抓隻雞,你用上次的土豆條來換。”
江羲和搖搖頭,“太危險了。土豆條還給你吃,雞就不要了,太貴了。”
一旁聽得清清楚楚的姜愛民倒是有些詫異。
“你換雞雜不是給自己吃的?”
江羲和抿了抿嘴唇,“趙爺爺生病了,需要補身子。”
“啥病?唐醫生看過了嗎?”
“說是受了風寒,棚戶又潮濕。”最主要還是心中郁結,但這話是不能說的。
姜愛民咂咂牙花子,心裡呸了自己一口。
棚戶區的人關他什麼事兒?就他爛好心!連自己閨女都養不活,還操這份心,活該是勞碌命!還不如當初當二流子,一人吃飽風流快活!
唉!
“跟我來吧。”心裡又唾棄自己。
提了一大袋雞雜,他們一起去了牛棚。
牛棚說是牛棚,其實并沒有牛。隻村裡人不願意跟這些人住在一起,村長也怕住得近了發生什麼意外,幹脆在山腳下遠遠支了幾間棚子。
低矮狹窄,幾根搖搖欲墜的木柱支撐着漏風的屋頂,地面泥濘不堪,還散落着陳舊的草料。
一進去姜愛民就聞到了腐敗潮濕的味道,地上鑿出來的火竈散發嗆人的煙,讓人根本不想待下去。
等聽到病恹恹躺在床上的趙世安趙老爺子咳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姜愛民轉身就要抱姜苧出去。
姜苧卻松開他的手,跑到床邊,歪着小腦袋看趙老爺子。
趙老爺子見了,連忙捂住嘴避開她卻止不住咳嗽,咳得弓起了身子。趙奶奶連忙幫他拍背,眼中含着淚。
“你病得好嚴重。”快沒了。
不過後面的話她沒說,爹爹說這樣當面說不好,容易挨打。
小手突然快速地在趙老爺子身上劃了幾下,趙老爺子像是受到重創,猛地吐了口血,一下子栽倒了。
“世安!”趙奶奶驚慌地喊。
姜愛民眼眸凝了凝,他好像看到姜苧小手像是抓着什麼東西,但是擦了擦眼睛又什麼都沒看到。
姜苧把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小手安撫地輕輕拍拍趙奶奶,“沒事沒事啊,你去山上采蘋草回來喂給趙爺爺,很快就會沒事兒了。”
趙奶奶勉強扯出一個笑,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流。
“好孩子,沒事兒。蘋草是神……神奇的草藥,咱們這裡可沒有。”
姜苧求助地望向姜愛民。
姜愛民撓撓頭,什麼蘋草,他都沒聽過!
唉!
姜苧重重歎口氣,小肚子也跟着一鼓一鼓的,“西荒遍地的蘋草,這裡竟然沒有!那金銀花總有吧?”
一直沒有作聲的江羲和想到什麼,從兜裡掏出一株蔫巴巴的花。
“是這個嗎?”
姜苧嫌棄地點點頭,好醜的花,“就是這個,熬成湯或者生吃。”
趙奶奶猶豫,不敢信一個小孩子。
床上的趙爺爺卻撐着身子拿過草藥吃了下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才他真的感覺松快了很多。
“老頭子!”
他擺擺手,摸摸姜苧的頭,看向姜愛民,“謝謝這位同志。内子别的不會,族上是禦廚,燒得一手好菜,你們互相切磋互相進步。”
這有點像戲裡唱的托孤啊……
姜愛民看看瘦巴巴的趙奶奶,再看看滿眼希冀的趙老爺子,閉閉眼應了下來。
他早晚被自己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