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李婳找了塊石頭靠着睡覺,結果翻來覆去睡不着,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正好看見溫珙在不遠處閉眼休息。
先前消失了的火氣怪異的又竄了上來,她幹脆直起身子,撚了塊石子扔到對方手邊。石塊在地上滾落幾圈碰到溫珙的手,接着便不再動彈。
纖長睫毛微顫,溫珙睜開眼,下意識朝李婳那處看去,待見到她後整個人才松懈下來些。
他輕聲問道:“李姑娘可是有事?”
“沒事,睡不着而已,”李婳扭過頭不看他,半晌等不到溫珙追問便透過鬥笠縫隙看過去,“那個李婳,你真的不讨厭她?”
溫珙極其細微的歪了歪頭,似乎不太能理解她問這個的目的,但還是回答道:“珙心悅她,為何會讨厭?”
“真的?”
溫珙神情變得嚴肅,回到了最開始那般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樣,語氣帶着鄭重道:“此言發自肺腑,自然不容有假。”
他端坐于明月之下,白衣如雪,此刻似雪山般清冷整肅,李婳看着感覺心神俱震,低聲問道:“那你,當初怎麼不和她說呢?”
“珙不敢,”溫珙垂首,似是想起了當初故事,抿起的唇角帶了笑,“她像是蝴蝶般鮮妍明亮,而我卻寡言沉默,性情木讷。冒然出言,隻會驚了她。
此後曾有過肌膚之親,我本想求族内提親,誰知傳來她已死的消息。珙不信,便行遍山水去尋……”
李婳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麼多話,一時愣在原地回不過神。
春蝶與山,一動一靜,當蝴蝶去後,原本巍峨冷傲的山會因此而方寸大亂,會懷着極淺極淺的期望走在世間……會在動情後變得自卑謹慎,畏首畏尾。
可在李婳眼中,他不像是雪山。
恍惚間她記起了當年李府裡的荷花池,清逸香氣襲了人滿臉,勾勾纏纏令人記到如今。
李婳想到溫珙像什麼了,像是明月光下含香高潔的菡萏,像于寒涼世間豔豔開放的清梅。
鬼使神差間,她緩緩靠近溫珙,輕輕一吻點在了他的額間,如同蝴蝶翩跹着翅膀,輕巧停留在石頭上。
靈巧蝴蝶扇動着翅膀,拂走了覆蓋石頭的積雪,暫停了林間的所有聲音。
此時靈溪處人鴉俱靜,偶有涓涓細流聲。
明月光下,唯見寒石漸暖,菡萏初開,胡蝶一笑芳。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李婳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像個霸王似的摁着人親,險些五髒給吓出來,忙不疊後退數步。她小心觀察着溫珙的神色,卻見他滿臉通紅,旋即背過身不再言語。
等到次日天光大亮,二人繼續趕路,一路上溫珙不知得了什麼毛病,愈發沉默寡言。
昨天夜裡才被捂暖的石頭又變得又臭又硬,李婳一腳一腳踢着石子,卻生不出任何責怪的心來。
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她試探着開口,“那個,今天這太陽真大啊。”
溫珙斂眸,偏過頭去不語。
“這溪流流的也挺歡的!”
溫珙朝另一邊偏過頭,不說話。
李婳這下蹦到他面前,“你想什麼呢?”
溫珙被打斷思考,無意識擡眼撇了眼李婳,那雙毫無防備的眸中潋滟柔光稍顯,霎時高山雪化作缱绻泉,天間月溶成世中仙。
雖是昙花輕現,卻清麗纏綿,風流盡顯。
李婳疑是自己眼花,再湊到他面前時,溫珙還是一副出塵俊逸的冷傲模樣。
許是看錯了。
見他不發一語,直直盯着自己的嘴,李婳摸了摸嘴巴,下一秒看溫珙猛地偏過頭,像是見鬼了。
系統直言:[他想和你親嘴]
李婳眼睛立馬瞪大,剛想否認卻心虛起來。
他喜歡自己,那自己……喜歡他嗎?
[再親一遍不就知道了]
系統這話聽起來沒道理,但細細想還是有點道理,隻不過再親一遍怎麼看都是在耍流氓啊。
心中糾結的情緒帶到了臉上,另一方溫珙卻想偏了。他看了她半晌,旋即做出一件掩耳盜鈴的事來——他用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在暗處看不見,昨夜的事我毫無所知。所以,隻是不慎碰到。”
他都這麼說了,李婳也就借坡下驢努力不再糾結此事。
但也容不得她糾結了。
照理來說越靠近京城的地方盜匪便越少,結果現在離京城越來越近了,一路上沒遇見匪徒的兩人卻被攔住了去路。
眼前五六個人舉着武器擋在路中間,嚷嚷着要李婳他們交出錢财。
李婳見狀很是上道的打開包裹,接着袖子将唯一值錢的東西扔到袖子暗袋裡,旋即露出裡面的木匣木雕和些碎銀子來。
她臉上帶了笑,“我就這些東西,你們把銀子拿走,木匣木雕都是我家人給我的留念,你們行行好留下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