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還不如起早點化妝呢。
一頓飯下來吃的提心吊膽,總算是到了令人振奮的買馬時刻。
太貴的她窮買不起,太高的她腰疼爬不上去……
到了最後也沒挑中合适的。
“姑娘可是要去京城?”溫珙的聲音鬼魅般又纏了上來,李婳感到無奈,可吃人的嘴短,也就承認下來。
到了最後離開驿站,是她與溫珙一人騎着一匹馬離開的。
這下李婳在他面前是徹底的擡不起頭了。
都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她這連吃帶拿的,也真不知道該怎麼賠了。
兩人走走停停,最後在臨近安陽的旅館中歇下。
數年不來這裡,觀星台依舊高高立在山間,周遭景色也沒怎麼變過。旅館内有幾人坐着聊天,其中有個面如焦土的聲音最大,李婳想聽不見都難。
“女人當官怎麼了,人家就是那麼厲害。再說了,他們那些人個個都是吃人的老虎,哪兒還分什麼男女?”隻聽對方聲如洪鐘,揮手道,“她的官是太後娘娘給的,誰敢有意見。你有意見?”
他突然回身指着李婳,吓得李婳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不過他這麼一說,李婳倒是對那個當了官的女子有了些好奇。剛想去問,對面坐着的溫珙便及時給她解了惑。
這衆人議論的那位女子,李婳不可謂不認識。
正是她那嫁到安陽的大姐李憫人。
五年前對戰敵兵,李婋身披戰甲上了戰場,之後開始與周季泉一同處理事務。後來有人模仿澤衆教開始故弄玄虛,反被李婋提劍剖了心。
從此之後她名聲大噪。
再後來周太守病逝前将印留給了周颍,誰知最後握權的太後改了執意,封李婋為安陽太守。
李婳聽着長姐的過往,星星眼都要冒了出來。
她醒來時想給阿姐寫書信,結果沒錢買紙買筆,後來有錢了她卻成了通緝犯,害怕連累阿姐便沒有與她聯系。
如今長姐成了太守,實在是厲害!
那邊男人得了回應,又開始說起話來,幾句話下去,由李婋開始說到五年前的李婳身上去了。
“她那妹妹,貪命一條死了就死了,最後在山裡頭埋了。”
李婳可沒被埋,她好端端的坐在這裡。聽到那人說的話,心中一沉。
他口中說的人,八成是甜梅了。
那天夜裡甜梅孤身一人引開了敵軍,這才為李婳争取到了時間。如今過了五年,現在聽着心裡也是針紮似的疼。
她找男人問了“李婳”被葬在什麼地方,便告知溫珙自己有事要做,離開了旅館。
甜梅葬的地方就在她們那晚逃命的路上,此時故地重遊,白天看這條山路竟然無比陌生。她當時并沒有心思在乎地勢,如今注意起來,隻覺得這路沒記憶中崎岖。
李婳随着人流走了一陣卻毫無收獲,以為自己走錯了時,眼前豁然開朗。
火紅楓樹綿綿延延,紅雲灼天,自作桃源。某一高處立着塊大石,上面刻出排排紅底小字,四角亭隐于楓林,站在這能窺見幾點飛檐。
再往裡走便是人迹罕至,楓樹後面有塊碎石大部分已經看不清字迹。她上前,墊腳看着那塊石,依稀辨認出幾個字,“香霧難挽,金風怎歇。姮娥往月,萬古長别……”
另一旁是個小小的墳包,甜梅八成是被埋在了這裡。
李婳坐在墳包前,想着記憶中那個圓臉圓眼的機靈姑娘,沒忍住眼淚一滴滴砸向地面。
“那是尚書左丞為他妹妹寫的,不過那位姑娘如今成了通緝犯,這地方便也被砸了。說來好笑,姑娘都死了,京中卻有人不肯放過她,非要死後也不讓她安息。”
一道輕柔哀怨的女聲入耳,接着香風緩緩飄入李婳鼻尖,她擡頭,鬥笠下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來人。
那女子朱唇皓齒,二十來歲的年紀正是最漂亮的時刻,她一襲石榴裙款款而來,竟與記憶中的美人絲毫不差。
李婳不覺失了神,喃喃道:“婞娘……”
婞娘便是甜梅最為在意的姐姐,雖無血緣關系卻情如姐妹。當年甜梅求李婳救救婞娘,後來婞娘放火燒死了欺負自己的人,帶着她母親和阿瑾一并逃出長甯。
李婳本以為和她再也見不到面,想不到如今還能重逢。
但是,甜梅死了啊。
甜梅為了救她死了。
李婳突然生出怯意,不敢與婞娘相認。
但縱使她再害怕,婞娘卻看出了什麼端倪,愣在原地半晌輕道:“姑娘?”
鬥笠下的人點點頭,旋即緩緩摘下鬥笠,露出真容。
婞娘先是一喜,随即有些迷茫,她指着那墳包,問道:“姑娘沒死,那……死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