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玉簪叢叢開得素雅熱烈,暑氣蒸的人渾身乏力,蟬聲伴着牆外玩鬧聲傳進李婳耳中,她卻是渾身提不起精神。
反正她的任務幾乎要完成了,幹脆在這幾天好好休息。
輕薄裙角垂在地上又被随便踢開,隐約露出白皙膚色,晃得身旁人花了眼。
“姑娘怎麼又不穿鞋?”婢女端來酥山到李婳面前,反被她躲了過去。
“反正我也不出去不下地,不穿也沒啥事。”
地面上的裙子似水中漣漪般泛起波紋旋即被扯高,趴着的李婳換了個姿勢蹲坐在踏上望着甜梅,擺擺手讓甜梅自己把東西吃了去。
甜梅倒是把東西擱好,一雙圓眼笑成月牙,道:“那可不巧了,今天是七夕,姑娘你要是不出去,我就隻能去找大姑娘玩了。”
李婳在踏上轉動身體背對甜梅,“誰攔得住你,你愛去哪去哪,我才管不着。”
當初在長甯李府院子裡都說好了,她誰都不帶,這甜梅也是答應好了。誰知現在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了安陽。
根據甜梅的說法,她們擔心自己沒熟悉的人侍候會不習慣,所以抽簽選出了個人偷偷跟在隊伍後面。
阿珉骊珠她們知道,十一與李婋他們也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就李婳自己不知道。
“那姑娘先歇着,”甜梅腦子一轉拿起酥山笑道:“你要是不吃我就拿去給十一了。”
“不行!”
剛剛還背對着人的姑娘瞬間坐直了阻止,好像要端出去的和毒藥似的。
不過對于傷的那麼中的人來說,這玩意兒和毒藥也沒差。
那日十一斷後,身上又添了諸多傷口,最嚴重的便是胸膛重了一劍,險些刺到心髒。生生昏迷了三四日才醒過來,便是到了現在還需要躺床上靜養,免得傷口再度撕裂。
想到那些可怖的傷口,李婳也坐不住了,頓時趿着鞋要去找十一。
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頭對甜梅道:“你快點兒吃,吃完我們出去玩。”
“好嘞!”
為了養傷,十一住處不似李婳那般熱鬧,四周種了些桂花樹,蟬鳴聲就從樹上躍進室内,也算添了些聲音。
到了門口正好遇見大夫從屋子裡出來,李婳趕忙詢問情況。
大夫搖搖頭,将人領到角落裡道:“受了那麼多傷,縱使武功再高也不頂用,還是得好好養着,千萬不能再病了。”
“那……”
“姑娘。”沙啞的男聲打斷了她的話,正是十一從屋中出來。
大夫見狀自覺離開,給兩人留出空間。
李婳見十一身穿黑衣,愈發顯得面色蒼白,雖頭頂着豔陽但毫不見熱意,整個人如同廣寒宮裡剛撈出來般清冷。
見到李婳,他彎了彎眼角,樹影映在他臉上左右搖動,竟也歡欣起來。
“傷口沒好你快進去躺着,我可不想以後少個暗衛。”李婳快步上前催他回屋子裡。
十一依言回去,整個過程中黑眸定定看着她,呆了似的。
像是不敢相信,他試探着搭上李婳的衣袖,感受到切實觸感後喃喃:“姑娘,無事。”
“我當然沒事啦,誰和你一樣啊一天天的受傷。”
埋怨似的話沒有落到暗衛耳朵裡,他現在滿心滿眼唯有一件事。
李婳沒事。
自己保住了她平安。
醒來幾日,十一常覺得如夢般虛幻,唯有李婳過來時才感受到真實感。故而那隻手自從搭上她的衣角後便沒有再移開。
等了半天見他還沒行動,李婳扯出自己的袖子瞪了他一眼道:“又在發呆,下次再這樣不來了。”
委屈巴巴收回手,他低低道:“十一以後不敢了。”
李婳像是有什麼大發現,驚奇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沒那麼磕巴了?”
“真的嗎?”
“當然了,最開始你還是兩三個字蹦出來的,剛剛說了好幾個字都沒有停頓。”她掰着手指頭比了個七,臉上興高采烈。
窗外桂花樹的陰影中,躲藏着的蟬鳴聲愈發大了,叫得人精神煥發,必須得拿着竿子抓幾隻蟬才能平靜下來。
不過如今七夕,也少有人願意和這些鳴蟲較量。
等到晚上明月高懸時,李婳等人出現在院中。
以往七夕拜月皆是李府女眷聚在一處,如今隻有李婳李婋拜着玩玩,她們不過是在院子裡正對着月亮擺上張桌子,上供鮮果,又放上香爐紅燭也就沒了。
燭火搖曳間香爐泛起的煙霧蔓延,逐漸消失在夜空之中,又似化成了滿天薄雲輕籠在月色旁,格外的悠然靜谧。
“阿姐,你在求什麼?”
席上李婋睜眼,望着明月道:“家人安康,天下太平。”
燭光照亮她的眉眼,晚風吹動長姐鬓邊發絲,再配上渾身的端莊穩重,顯得李婋好似月下仙人般出塵俊美。
李婳看着有些癡了,等再回神時,心中卻是有些怅然。
天下太平什麼的,好像還是不行啊。
“阿姐,雍徊城破,安陽又離雍徊挺近的……是不是該防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