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山寺裡還真是卧虎藏龍啊。
她暗暗感歎,視線牢牢落在牆上某一處。
那是幅雪景圖,山巒使用皴法,借着線條與墨色濃淡繪出陰影,再将頂端留白作雪景。雪景下壓着幾顆青松,松樹間寥寥幾筆勾勒出小人,格外靈動。整幅畫筆鋒幹練,用墨靈活多變,倒也不錯。可惜李婳不懂畫,想了半天也隻憋出了一句話。
“還挺好看。”
話音未落,隻見屏風後面走出個人。
定眼看去,他穿着白衣,懷中抱着畫卷,颀長身影步步走來。其人面白如玉,唇若含朱,可惜矜傲自持,不見笑語。凜凜宛若高山覆雪,明明好似雲間皎月。
真是清絕豔絕,儀容冠世。
“借過。”
不知何時這人已經走到李婳面前,垂眼看着她,惜字如金吐出兩個字。
李婳這才發現自己堵在了房門口,連忙往一邊讓開道路。
眼前人颔首,聲音清冷道:“多謝。”
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性子高冷的人,李婳也不知該如何作答,便目送着他遠去。
998突然在她腦子裡出聲道:[宿主不去刷厭惡值?]
他電子音都明顯疑惑了起來。
李婳:“啊?他是誰?”
[男主溫珙啊]
到手的鴨子這樣飛了,李婳倒騰着腿就要去追,也不知溫珙腿是怎麼長的,不一會的功夫就不見人影。
她靠在一棵樹上,很是遺憾錯失了機會,“真是的,我也是眼瞎不認識……還有你,你也不提醒我。”
[我以為這是宿主自己的節奏]
李婳氣得跳腳,“我連他長啥樣我都不知道,我哪兒來的節奏!”
現在人都不見了,李婳隻好四處亂竄找人。漸漸走出寺廟到了個僻靜地方,有個草庵立在這,裡面紅梅開得極豔。
她走進觀察,小庵前門有個小厮低着頭打瞌睡,他身後立着個牌子,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十二個字。
“尋梅走左,烹茶行右,蓋不見人。”
“三姑娘?!”聽到李婳說話,那小厮猛地驚醒,看着她驚訝。
小厮面色白淨,頗為清秀。此時瞪大了眼睛,又好生揉了幾下眼皮道:“還真是!”
李婳不認識這人,反應慢了些,緊接着小厮站起身,手指着他自己:“姑娘不認識我了?”“我!澄雲!”
澄雲又咧嘴笑起來,眸如燦星,“姑娘不記得我也是正常,去年偏巧我病了見不得人,全讓别人接待您了。如今兩年沒見,姑娘可好?”
李婳哪裡認識什麼澄雲之類的,她連這裡是哪都不知道,隻能猜測這裡就是她那素未謀面的大哥李容住處。她點點頭,竟是被這小厮直直迎了進去。
“姑娘客氣什麼啊,少爺知道您要來,幾天前便特地寫了個牌子,為的就是不見人,好給姑娘騰空,他現在就在屋子裡,您直接進去就是。”
小屋木門在幾株紅梅樹後,走進被推開,撲面而來是滿鼻的酒氣,有一人身着石深大袖衫,斜卧于踏上,看起來疏朗狂放,見李婳進來也隻是斜睨一眼,随後仍舊袒胸露乳的喝着那壺酒。他身後是銅制佛像,佛像前幾根香正向上飄着煙,模糊了佛像面貌。
她走進,見這人沒有理自己的意思,主動道:“大哥。”
沒人應聲,隻聽見室内酒水流動的聲音,李容許是喝酒迷糊了沒有聽見,李婳正想再叫一聲,下一瞬卻瞬間白了臉。
“我可擔不起這一聲。”飄着酒氣的室内隻聽男人驟然出聲,他再度看向李婳,眼中盡是清明,根本不像是醉醺醺的樣子。“你不是我妹妹吧。”
身份被拆穿的慌張感充斥了李婳内心,她下意識握緊拳頭忽略過李容話語裡的笃定,疑惑道:“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醉倒在踏上的人聞言忽地放聲大笑,壺中酒随着他的動作濺出幾滴,李容拭去衣衫上幾滴酒,坐直了身子,要給李婳一個解答。
他視線上下掃了掃李婳,道:“殼子雖有八九分相似,但仍有破綻,性子更是不一樣,真不知他們究竟是分不清,還是在陪着你演戲?”
随着他發言,佛像下的香火一節節短了,最後升起的餘煙飄散,坐于高處的銅像顯露原貌。“你啊,别裝了。”
佛像眉眼彎彎,眼中卻不見半點笑意,冰冷俯視着身份被看破的李婳。
她不是這本書原本的李三姑娘,她隻是僥幸拿回自己身體,想盡辦法複活回異世界的人。
咚——咚——
廟裡敲響了鐘,李婳出了草庵,站在草庵門口,她忍不住遠望,深山古寺古樸莊重,灰衣僧人拾級而上,石階兩側松柏青蔥。再回頭,梅枝縫隙中,李容抱着酒壇,看起來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