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阮如安偏不遂他願。
“臣妾是為了陛下先前提起的給諸位适齡重臣賜婚一事。”
也虧得謝淑妃今兒個早上提了一嘴給霍若甯賜婚的事,阮如安眼下也不至于沒話可說,“算來算去,六部之中就隻有戶部侍郎李大人和英國公未曾婚配,臣妾以為,吏部尚書府中三姑娘,堪與李大人配。”
“至于英國公……”
說到此處,阮如安心頭還是有些猶豫,是直接給霍若甯賜婚?還是說他有什麼心上人,推脫了好呢?
畢竟一開始是想來找穆靖南讨要個說法,如今礙着面子,這茬是說不出口了,徒然換了個話頭,她還真需好生思量一番。
可這一陣思量落在穆靖南眼裡,便成了舍不得。
他冷道:“怎麼?說到霍若甯,你便猶豫了?”
穆靖南甫一問出這話,阮如安就知道這厮心裡是決然沒将這道坎給邁過去。
既然她已無計可施,不妨也就試試謝淑妃的法子。
坦坦蕩蕩些,免得讓人心生誤會。
“并未,臣妾隻是憶起那日年宴上,英國公言說他有心上人一事……”
阮如安再打量着穆靖南反應,又補充道:“臣妾亦是憂心,若是平白指婚,壞了一段姻緣,那便不好了。”
聽了這話,穆靖南臉色又沉了幾分,正欲發作,阮如安卻是先一步開口:“不過,既是陛下恩典,想來英國公也不會對此耿介。”
“臣妾以為,李侍郎的嫡親妹妹倒不失為一個人選。”
按理兒來說,世家都最喜同地位權勢相差無幾的世家聯姻,這條不成文的規定延續了數百年,一直到霍若甯的父輩那一代……
其實若真細細追究起來,就連穆靖南也算是世家女所出。
可在阮如安看來,這些臣子貴胄們,不論是世家、清流、亦或是寒門,都是大淵的臣子,隻要大淵一日不改朝換代,他們就都該效忠于皇位上坐着的穆氏皇族。
既然如此,彼此打散了亂開來結親,又有何要緊的。
就譬如說李杳杳若真嫁給霍若甯,那便是寒門子同世家的聯姻,寒門能借世家的勢,世家也能攬入更新的人脈。
如此一舉兩得之法,哪裡就是那些世家長輩嘴裡的“亂錯綱常”了。
若非要世家隻和世家彼此聯姻,再過幾個朝代,世家裡頭也都還是這些人,往後的皇帝若要是看不慣世家了,隻需拎着姓氏便能将人連根拔起,到時不也更是完蛋。
還不如抓緊時間融入些新鮮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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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下了一番心思。”穆靖南意味深長道。
“既是陛下吩咐,臣妾也自然會做妥帖些,方不負陛下信任。”阮如安從善如流接過話頭。
“你今日來就是為這個,再沒别的想說了?”
穆靖南語氣并未有甚變化,他又邁步逼近了些,那炙熱的鼻息幾近灑在耳畔,阮如安被激得冷不防顫栗幾分,她面頰微紅,垂眸思索起來。
謝淑妃給的法子似乎是不頂用啊,她都說了那麼大一通,也沒見穆靖南面色有甚麼松動的。
可才剛他問她‘是否還有别的想說的’……難道這厮,是在等着她吐出此番來太極殿的真相,想看她出洋相不成?
“倒是還有一事……”阮如安此刻心頭來了勁兒,她在那頭苦苦想法子哄人,這厮還好意思在這兒左一句試探右一句調侃的。
聞言,穆靖南眸中一亮,語氣卻仍不疾不徐,“哦?是何事啊?”
“臣妾聽聞陛下今兒個要去白昭儀那處用膳?”阮如安緩緩擡眸,眸底神韻難明。
“如何,皇後可是不允朕去旁的嫔妃宮裡用膳了?”
穆靖南嘴上這麼說着,那揚起的嘴角卻是怎麼也壓不下去,仿若阮如安再多說幾句,他怕就要笑開花來了。
這頭,阮如安正也垂眸,她思忖時,免不得又生出小動作,那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衣袖的邊緣,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半晌間,她擡頭望向穆靖南,眼中好似流露出一抹難言的不滿,“想必是諸位妹妹宮裡的膳食…..比坤甯宮更合陛下的心意吧。”
穆靖南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不由得一顫,卻更是激動幾分。
妻子雖低垂着眼簾,那一舉一動中的的幽怨與醋意,卻分明昭然若揭,那隐隐約約似有若無的情緒,讓他感到心疼之餘又暗自欣喜。
片刻間,先前那點子不悅之意早已散去,心底的寒意也随之融化,他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正欲開口寬慰,言說自己不會去那個白昭儀的宮裡。
結果他聽到阮如安條條是道的開了口:“既然如此,臣妾以為……陛下今日去了白昭儀宮裡,品一品嶺南的魚蝦蒸粉,明日呢,便也可去趟賢妃妹妹宮裡,食幾味江南的米糕蜜餞,後日呢……再去趟淑妃妹妹宮裡,聽聞那陳郡燴面湯餅也都很不錯。”
“如此間錯開來,陛下既是雨露均沾,又能日日合心,時時暢意,方不負臣妾一番記挂呢。”
聞言,穆靖南笑容一滞。
他本意是想讓阮如安也吃一吃醋,好看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誰知她竟會如此冷冷淡淡地反将一軍。
這樣想着,心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面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狠狠盯着她,眼中燃燒着壓抑不住的怒意,薄唇緊抿,胸口微微起伏,仿佛要将這口氣硬生生吞回去似的。
半晌,他咬緊牙關,眼神鋒利如刀,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擠出:“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好皇後,真能算的一筆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