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圖把發絲别在耳後,但是風一吹又是徒勞了。
明徹走到他身側,海風把兩人的衣擺都吹得獵獵作響,他把傅寒星淩亂的長發全部攏在一起,然後用手腕上的皮筋把他的頭發紮了個低馬尾搭在肩膀上。
囤積的大塊雲層移動開來,陽光又從縫隙中灑落下來了。
傅寒星仰起頭看向明徹,他的發梢在陽光下鑲了一層金邊,眼睛也呈現出一種很通透的茶褐色。
“不會的。”傅寒星說道。
“我們馬上要離開這裡了。”傅寒星低下頭,環住明徹的腰,繼續說道,“就在明天。”
明徹一時間有些怔住。他等不到周四了。
“怎麼了?”傅寒星有些疑惑,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擡眼看向明徹。
“沒事。”明徹笑了笑,“陽光有點太刺眼。”
傅寒星聞言站到了明徹的正對面,把他面前的陽光擋了起來,然後微笑着說:“你在這也呆膩了吧?我們正好換個地方。”
明徹看向傅寒星帶着笑意的眼睛,大概是陽光的影響,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絲綢一般的水綠色。
海面碎金般的光斑暗淡了下去,鹹澀的海風越來越大了,掀起的浪也越來越高。
“變天了。”明徹低聲自語道。
“什麼?”傅寒星有些沒聽清,“我說,我們馬上就離開這裡。”
“嗯。”明徹點了點頭,然後歎了口氣道,“我們走吧,天氣越來越糟糕了。你不覺得有點冷嗎?”
黑壓壓的雲層沿着天際線一點點逼近,空氣中蒸騰的水汽帶着死珊瑚的腥氣。
明徹感覺有點待不下去了。
傅寒星向下握住明徹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而幹燥。
但是明徹卻從心底泛起一陣寒意。
等不到周四的到來了。
第二天,明徹跟着傅寒星登上直升機,跟随軍部轉移據點。
從直升機上俯瞰下方,明徹第一次看見第五軍區基地的全貌。
***
軍部會議室,全息投影在會議室的正中央播放着。面前懸浮着的三維影像緩慢旋轉——那是第三軍團幾乎全軍覆沒前傳回的最後一組數據。
金沙港一役大量士兵遭到異化污染,慘重的損失在虛拟沙盤上呈現出來,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指揮官的戰術手套在光屏劃出幽藍色的軌迹,“反叛軍上周炸毀的物資中轉站——”他指尖懸在某個坐标上方,“廢墟裡藏着曲速引擎的波動,我們懷疑……”
現在聯盟軍節節敗退,所做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垂死掙紮。
傅寒星百無聊賴地把玩着一把匕首,全程頭也沒擡。
“必須奪回金沙港戰區的補給線!”年邁的指揮官用力捶打桌面,震得全息投影泛起一圈圈的漣漪,“馬上投入一批新戰艦......”
傅寒星的瞳孔突然收縮。面前的光腦屏幕右下角突然開始閃爍起紅色警報。
他遲疑着點開了安全系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的顫抖,電子鎖的解除記錄接連不斷地跳出彈框。
傅寒星閉了閉眼,再次調出監控畫面,房間裡隻有一地的電子鐐铐的殘片。
“傅少校?”
戰術手套的金屬搭扣在掌心勒出血痕,傅寒星霍然起身,碰翻了座椅。
他擡手摁住額角,試圖平息自己躁動的精神力,全息沙盤因能量波動開始劇烈閃爍,映得會議室裡大家的面容忽明忽暗的。
傅寒星感覺自己被一個狹小的空間層層逼近,他胸腔裡的空氣被擠壓,外面有很多人在驚呼或是和他說話,但他什麼也聽不見,隻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在這個密閉空間裡回蕩,仿佛困獸瀕死的喘息。
外面的人們越來越吵,有人驚恐地猜測他是不是要異化了。畢竟他們在異化體上栽了個不小的跟頭,現在就像驚弓之鳥一樣。
傅寒星反複告訴自己,這天遲早會到來的。眼前的視野終于再次清晰起來,他深呼吸了一下,推開周圍的人徑直從會議室離開了。
他太放縱自己對明徹的依賴了。明徹已經完全成為他維持信息素穩定甚至精神力穩定的唯一錨點。
傅寒星奪門而出不久就迎面撞上了來找他的林曼達上尉。
“正要找你,出現了緊急情況,明徹已經跑了……”
傅寒星感覺針紮般的刺痛幾乎貫穿了兩邊太陽穴,“還和我說什麼?趕緊追捕。”
“夠了,傅寒星。”林曼達一把抓住傅寒星的領子,把他拽到拐角處,低聲說道。
“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不是嗎?”
“你知道他背後的組織是誰嗎?他說自己和反叛軍沒有任何關系,你就信了嗎?”
“況且你也不是不知道,聖安那個狗東西把我們所有人都害了。聯盟岌岌可危了。”
“傅寒星。”林曼達壓低聲音說道,“如果你為他着想的話,那邊或許安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