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面後賀澤臉色要好些了，是因為他身上的傷口其實挺疼的，在腹部已經中了一刀的情況下還滾落了山坡，要不是他命大都可能一命嗚呼了，痛也是應該的。

隻不過賀澤在沈長樂面前向來要展現強大沉穩，也怕自己表現出一點痛會讓他擔心。

吃飽之後，賀澤又迷迷糊糊睡着了，隻是在睡夢中也疼得厲害，眉頭一直緊鎖着，偶爾還會喃喃幾句。

沈長樂擔心他，又是在床邊坐着守了很久，期間看賀澤疼得額頭出了汗，還端來熱水，用帕子給他擦幹淨。

就在他俯身的時候，忽然聽到賀澤在說什麼，沈長樂怕他是想喝水或者有其他要求，忙低頭湊近了點。

下一瞬，沈長樂神色一滞，有好幾個瞬間臉上都擺不出表情。

“媳婦兒……真開心……還能吃到你做的長壽面……以後我想吃一輩子……”

似乎是沈長樂擦汗的舉動讓賀澤有所緩解，皺起的眉頭漸漸緩了下來，呼吸也平穩下來。

痛苦仿佛轉移到房間裡另一個人身上，沈長樂其實是有些茫然的，他甚至在祈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又或者，賀澤說的人就是自己。

可心中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賀澤說的人并不是他。

因為他從來沒有給别人做過長壽面，今天是第一次，賀澤也應當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長壽面的。

但眼下賀澤表現出來的方方面面，甚至……一開始那個驚訝的眼神，都讓沈長樂猛然發現，他一直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也許賀澤喜歡的，從來不是他。

第二天賀澤要好多了，但還是在床上動彈不得，輕易不能動。沈長樂就在一旁忙前忙後幫他換藥上藥，隻是賀澤敏銳察覺出沈長樂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太過沉默了。

以前沈長樂雖然話少，臉上表情也很少，但至少整個人看起來情緒是很平靜的，可現在的他看起來十分沉默。

賀澤忍不住問了，沈長樂略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回：“你别多想，先把傷養好再說吧。”

這還是沈長樂第一次對賀澤避重就輕，他當下心裡就有些慌，不過沈長樂仍照舊在照顧他，而他就算心裡有再多想法，現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也沒有辦法，于是隻把那陣心慌當作錯覺。

賀澤受傷的事沒有瞞過其他人，李大娘是最先知道的，但她隻知道賀澤似乎突然病倒了，而不知道其實賀澤是中了刀。

賀澤不想自己中刀受傷的事讓其他人擔心，他自己都沒有查清楚事情緣由，不好把其他人也牽扯進來。

想到這，賀澤卻猛然一愣。

是啊，他中了刀傷這麼突然的事情，為什麼長樂一點都沒問他呢？

是很放心他，還是知道其中有隐秘，于是就沒問？

這個問題一直到賀澤傷好得差不多，都已經能下床時，也一直沒想通。

得虧大夫醫術高明，賀澤隻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傷口就好得差不多了。傷好以後他又馬不停蹄趕去鎮上，他不在的這些日子，福泰酒樓怕是有些難捱。

果不其然，阿五一見到他當即就哭出了聲，鼻涕眼淚一把流：“師父，你終于回來了！”

“您要是再不回來，我們福泰酒樓都快關門了！”

賀澤被阿五一把抱住猛然牽扯到傷口，疼得他暗地裡龇牙咧嘴，還要忍着疼笑着安撫他。

“好阿五，你先放開師父。”

阿五哦了一聲，一個不小心還把眼淚鼻涕都蹭在了賀澤身上。

賀澤的臉黑了又黑，終究還是忍住了，隻不過額角的青筋一直緊繃跳動着。

“沒這麼誇張吧，我記得之前也教過你許多菜了，怎麼還能說出我不在酒樓就開不下去的話？”

阿五沒有先回答賀澤的話，他似乎這時候終于察覺出賀澤有些異樣，愣愣看了許久，問：“師父，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賀澤幽幽歎口氣，自己這個徒弟也不是白教的。

他帶着阿五先去了後院，發現裡面都打掃得挺幹淨，一點沒有住戶消失半個月的痕迹，想來是阿五來打掃的。

這個孩子有心了。

于是賀澤也沒多隐瞞，把黑衣人傷了自己的事隐去，撿着重要的給阿五說了，末了還讓阿五不要擔心，他既然到酒樓，就說明傷已經養好了。

又說了幾句話，賀澤沒忘記正事。他讓賬房先生把這幾天的賬本拿來過目，又讓他們每個人把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說一遍，好仔細聽聽有沒有哪裡有披露。

聽完以後賀澤發現大事沒有，副掌櫃還有阿五，以及後廚的幾個幫廚，把酒樓經營打理得挺好，但幾個跑堂夥計就沒那麼自覺，在賀澤面前說的時候磕磕巴巴，一聽就知道是心虛。

賀澤也沒管，揮揮手讓他們下去了，并沒有什麼表示，于是那幾個跑堂夥計還以為賀澤沒發現他們做的事，不禁得意起來，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活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