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為難地擡頭往馬車車廂看看一眼,不一會兒裡面掀開了簾子,宋老爺不急不緩道:“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似乎接收到什麼信号,長生轉身對賀澤道:“賀公子,您就先請回吧,今日老爺有要事和朱老闆商量,可能需要很久的時間。”
賀澤低頭想了一會兒,随即堅定地搖頭,他認真看着車廂簾子掀起的小小窗口:“宋老爺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等您,一直等到您回來。”
馬車骨碌碌走了,賀澤堅毅的身影卻依然在大門前杵着。
宋老爺放下簾子,輕輕歎了口氣:“這小子,也是夠執着的。”
“罷了,長生,到時候咱們早些回來,你也準備準備。”
這邊,賀澤真就按照自己說的,一直直挺挺站在宋府大門前等着,十月深秋,偶爾吹來一陣秋風更讓人頓感蕭瑟。
一直到傍晚,周宋兩府前的大門都點上了燈籠,宋老爺的馬車才悠悠趕回來。
從馬車上下來,宋老爺訝異地看了眼賀澤,随後揮揮手先進了府中,長生會意,走到賀澤面前,笑着道:“賀公子,請進吧。”
賀澤讷讷張口,一時有些恍惚。
他沒想到自己堅持這麼多天,終于成功了。
一進到前廳賀澤就想開門見山,直接把自己的來意說清楚,不過宋老爺伸手止住他的動作,讓人布上一大桌菜,笑着解釋:“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好好聊。”
賀澤一怔,随即笑了。也是,既然都進了宋府,還怕宋老爺把自己趕出來嗎?也不急這一時。
不過說是不急,賀澤心裡還是免不了着急,具體體現在他的食欲上,沒吃幾口就停下筷子。
賀澤自己先吃完,當然不好意思讓宋老爺也停下,他便邊等邊觀察着房間情況。
飯桌上隻有宋老爺和賀澤兩人,身邊還有兩個布菜的侍女,至于宋老爺的夫人兒子,賀澤并沒有看見,想來應該是在自己房間吃飯吧。
就在賀澤瞎想時,宋老爺也停下了筷子,他揮手讓侍女将飯桌清理幹淨,兩位侍女手腳麻利,很快端上茶壺,依次給兩人倒好茶水後便委身退下了。
“我沒想到你還挺執着的。”宋老爺端起茶杯,笑着沖賀澤道,“你知道的,我一開始并不想答應你的請求。”
賀澤摸着鼻子笑道:“希望宋老爺不要覺得我死纏爛打就好。”他突然想到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宋老爺。
“宋老爺,這是您上次給我的五十兩,我沒有動,現在還給您。”
宋老爺頓時有些驚訝,他看看錢袋子又看看賀澤,問:“我以為你會需要這些銀子的。”
在宋老爺看來,賀澤堅持找自己,還想開什麼酒樓,無非就是圖這樣來銀子快,所以他看到賀澤又把五十兩銀子還回來很是驚訝。
賀澤道:“實不相瞞,我确實挺需要銀子的,但不是以這種方式。”他擡頭認真看着宋老爺,“我想通過自己的雙手,哪怕掙的不多,也是對我能力的肯定。”
房間裡蓦地陷入安靜,半晌宋老爺回過神,終于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好小子,你有這種想法很好!”
賀澤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隻是不待他真正放松,宋老爺話鋒一轉,皺着眉輕輕擱下茶杯。
“你想掙錢做什麼不好,為什麼偏偏選擇開酒樓?”宋老爺直指要害,“并且還一定要選擇我宋家?”
開始認真談生意,宋老爺收起和藹可親,他面色從容深沉,眉心有一道深深的溝壑,是常年皺眉留下的痕迹。
“你并不是不知道我宋家與周家的關系,酒樓糧鋪一類向來是他們的主場,若是我宋家貿然争搶,怕是會壞了明面上的面子。”
賀澤苦笑一聲,從周二公子險些強搶自己夫郎,又到周家得菜譜未遂因而惱羞成怒斷了對自己面粉的供應,最後他真誠開口:“我承認我選擇開酒樓有一定私心,畢竟周家那樣對我還有我的夫郎,沒有哪個漢子能忍。”
“更重要的是,我不認為我賀澤的廚藝比不過周家請來的廚藝,若是我将酒樓開起,他們周家的品香苑一定會受到重創。”
賀澤表情也漸漸變得嚴肅沉靜,他雙眼直視宋老爺,輕聲道:“宋老爺,難道你不想趁着這個機會試探一下周家的底線嗎?”
“我們其實是各取所需,相互合作,我隻是想報複一下周家,而您則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既能獲得我幫你您掙得的銀子,又能慢慢蠶食周家。”
“……”
也許是賀澤這一番話真的講到宋老爺心坎,他這次倒沒有立即出聲斥責。
過了好一陣,宋老爺慢慢轉動拇指上墨綠色的扳指,陷入沉思。
最後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悠悠歎出一口氣:“也罷,也罷。”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看看你是否真的有和品香苑一決高下的廚藝。”
賀澤緩緩露出一個笑容:“當然,請您給我兩天的時間,我一定會讓宋老爺您滿意的。”
他松開緊握的手,手心已滿是汗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