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赢接下這隻沉甸甸的袋子,在童敬舟以及店内一衆小夥伴好奇的目光下,跟賊似的拎去了二樓。
袋子内分裝了好幾隻不同的盒子,宣赢隐隐能猜到都是些什麼,但又覺得沈泓過于離譜,硬着頭皮摸出一隻,打開就看了一眼,當即啪地就合上了。
盒子是關回去了,那些東西可就在眼前開始打轉了,毛絨絨粉嘟嘟丁零當啷還會響.....
宣赢下意識地想象了一下若楊如晤看到此情此景的畫面,那個人的氣息在瞬間穿越過來,彷佛就站在他面前,玩味又危險地盯着他。
然而想到那雙眼睛後,宣赢即刻就把這些可可愛愛的東西從腦子裡揮走了,以他的了解,楊如晤不會熱衷與做這樣的遊戲,因為在很多時候,楊如晤不需要借住任何外力,隻給一個動作或者眼神,就能挑起他所有的情緒。
更何況,此時楊大律師并沒打算給他好臉色,關系暫時僵着,他若敢用沈泓送來的東西,保不齊在楊如晤那裡就成了挑釁。
程願到時宣赢才如夢初醒似的把那袋踢到了桌子底下,強裝鎮定邀人落座。
離開衆人的一年多時間裡,他們偶爾會聯系,簡單聊幾句便結束通話,以前程願總是過年前一個月就請假回英國,今年頭一次颠倒了次序,自從一年前的冬至在快樂山見面,他同樣在外留了一年,不久前剛剛回到當地。
“那邊的事情結束了?”沈氏旗下産業範圍極廣,宣赢知曉自己沒那麼大本事,也沒具體關注過業務版塊,“還走嗎?”
程願習慣性地坐在窗邊的軟椅上,順手揪片綠植,往後一仰,開口說的很幹脆:“沒結束,換人了,不走了。”
很少見他這樣不顧斯文的時候,宣赢失笑:“這是怎麼了?”
畢竟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雖然很久以前他們的關系略微尴尬,但事過境遷,兩個極其相似的人用正确的聯系将感情升華到了絕對的友誼之上,又因各知底細,關于一些私事,也可以開門見山地講出來。
程願摩挲着手裡的葉子,不小心掐上幾個指甲印:“傅序南不理我了。”
這世界上其實還是有感同身受的,譬如同等境遇,譬如都被人幹巴巴地晾起來。
于是宣赢咳了一聲,很誠摯地說:“我理解。”
程願眼皮微垂,慢悠悠地看過來,對視片刻,他擡起唇角,也不知在笑誰:“哦,楊如晤也不理你了。”
“沒有不理,”宣赢琢磨半天,不敢深琢磨下去,“就是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程願肩頭輕動着笑起來,把那句屁用都沒的廢話還給他:“我理解。”
宣赢抽出一隻毛刷,給他飛了過去。
程願動也不動:“愁死人了。”
在自我修養的那段時間裡,宣赢也想通了他與程願之間所産生的所有關系,曾經有好感不假,但這份好感的成分裡更多的是渴望。
程願為人友善,待人真摯,有自己的堅持,對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偏執求取,用常人的眼光看,他是一個很優秀的普通人,有閃光點,也有令人難以理解的小别扭。
在宣赢以前無數次假設的思想裡,如果宣家沒有發生巨大的變故,他正常念高中考大學,畢業後在社會滾打一番,反正無論怎樣,他健康長大,或許也會順利地長成如程願這樣一個優秀的普通人。
宣赢渴求的正是這一點。
可假想永遠無法成真,他曾卑微受辱,幸得救出,又荒謬地長成瘋子,幾番尋死覓活,攪的人心不安,如今終于有所好轉,連阮揚都欣慰他的改變,可是他最想要的那個表揚,那人生氣不肯跟他多說一句話。
“又發呆?”程願将毛刷飛還給他。
宣赢神思回籠,拖住椅子往前滑了一段:“程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程願又去捏葉子:“問吧。”
“你每年都回英國待那麼久,隻是看父母嗎?”宣赢問出積壓了很久的疑惑,“還是其他人?”
程願靜默許久,看向他說:“宣赢,我的故事不值一提。”
他笑意斯文,眉目柔和,晚霞的餘光落在他眼睫中,但宣赢卻從這雙眼睛裡看出一絲苦澀的意味。
或許是他盯得太專注,程願在他面前揮了下手,補充說:“都過去了,早就過去了,不重要。”
時光無法倒流,最重要的還是眼下的每一刻。
話題揭過,二人非常默契地歎了一口氣,再去對視,現在的情況提醒他們,你倆喪的不相上下。
“我挺對不起傅序南的。”
“我也挺對不起楊如晤的。”
在與愛人産生輕微隔閡的關系上,宣赢與程願都承認自己占據了絕大部分因素,但承認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兩個天生慣性别扭的人不知從哪兒下手。
最後總結出一條死馬當活馬醫的破辦法——硬哄試試看。
臨分别前,程願起身走到宣赢的桌邊,眼神往下一垂,停在那隻大袋子上不動了:“我好像猜出來那是什麼東西了。”
宣赢清了清嗓,正待搪塞過去,程願反而很直白,手腕一擡,指向袋子:“我要。”
“啊?”宣赢傻了。
“你又不用,給我吧。”程願說着彎腰就拎了起來,“還挺沉。”
“不是——”宣赢瞠目結舌,“我——,你——”
程願挺感激地對他笑了笑:“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