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無人應聲,沈休繼續道:“沈某不才,家中尚算富裕,我已讓人另安排了一處莊園,不論何時,兩位新人可以随時使用來重辦婚禮,全部費用我來出,另外來時路上我已交代按賓客名單各送禮品,權當聊表心意。”
他做的滴水不漏,完全挑不出錯處,林氏夫婦一時無言。
許久,林父表态:“沈先生做的這些我們很滿意,也表示感謝,但我們家并非要胡攪蠻纏,跟外人道歉就算了,他總得露個面,來跟雙方父母低個頭吧。”
沈休背過手,還是那句話,不道。
林母怒道:“不道就離婚!”轉而又罵女兒:“看你找的好人家,他們拿你當回事了嗎!”
林漾心力交瘁地喚聲媽,低頭又沉默了。
幾方各執一詞,互不退讓,客廳内陷入膠着。
經過片刻,坐在一旁全程不曾開口的賀芝突然道:“我說成棟,咱家都是老實人,以前我也沒見過宣赢,這次見了,我覺得他這性子是得改改,一有事就讓别人護,他又不是小孩子,一點兒擔當都沒有。”
賀成棟不明所以地看向賀芝:“大姐,你說什麼呢?”
賀芝嗫嚅:“就.....”
沈休瞥向賀芝方向,低頭輕微一笑,又對衆人正色道,“看來我沒把話說明白,我家姓沈,宣赢是我家對外公布的子弟,若不是宣赢心懷生父,當初家中早讓他改了姓。”極其微妙的一個停頓,沈休又說,“還有,我的弟弟,輪不到别人來指手畫腳。”
衆人愣住,無人接話。
“有些面子上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宣赢參加小賀先生婚禮,僅是看在那點兒血緣的份兒上,如今婚禮出了差錯,沈家願意息事甯人,但這件事歸根究底——”沈休的眼神若有若無地飄到了賀氏夫婦身上,繼續又說,“還得算在賀太太與小賀先生頭上。”
“沈家?”趙林雁彷佛才回過神來,“你是沈休?對,你是宣赢的大哥,那任玥是你妻子?”
衆人不解,話題怎麼突然轉到了這上面。
“不錯,任玥是我妻子。”沈休坦言,“多年以前,她曾在平南生活過一段時間,聽她說過,當時與賀太太有過幾面之緣。”
時間太久了,趙林雁對任玥最深的印象,停留在那張冷冰冰的笑容裡,很久以前,那個女孩兒也對自己這麼笑過,當時是什麼情況下,她不記得了。
“我....記不太清了,”趙林雁喃喃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沈休涼涼笑一聲,語氣沉穩:“賀太太天生善良,隻記得别人給予的善意,就像對周決明,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記着當初的恩情。”
意味深長的言辭令趙林雁思緒混亂不堪,她起身試圖去找沈休,然而沈休不動神色地後退了半步。
“你與小賀先生自作主張邀請周決明,再遲鈍的人也應當從現場情況看出來了,宣赢與他勢不兩立。”沈休眼神略帶睥睨,“具體内情賀太太應該自己好好想一想,總能想明白的,别什麼都指望讓别人來說。”
趙林雁倒在賀成棟懷裡,崩潰大喊:“他到底怎麼了!”
沈休置之不理,對衆人再次重申。
“今日我把話說明白些,宣赢是沈家人,與賀家沒有半分關系,以後宣赢不會再踏入賀家一步,婚禮的損失以及之後産生的一切費用,沈某全部承擔,若各位仍有不滿可以提任何條件,但僅有一點,想宣赢道歉,絕無可能。”
沈家護短,沈休更甚,他将責任給衆人分了個明明白白,徑自離開歡喜園。
抵達醫院,宣赢不出所料地在昏睡。任玥面容疲倦,仍要堅持守在宣赢床前,并且像隻護崽的老母雞,堅決不許楊如晤與賀此勤進門。
沈休在病房待了片刻,出來後看了楊如晤一眼,竟問:“不戴眼鏡看得清嗎?”
楊如晤撩了下眼皮:“把你老婆帶走。”
“這事難辦。”沈休回看病房,歎口氣,“走吧,去我車裡,你不早就想聽了?别讓你那徒弟打聽了,辦事糙得很。”
楊如晤注視着病房門,良久,先行往前走,沈休見怪不怪啧一聲,剛走幾步,忽然又停。
賀此勤微怔,跟上去:“我也可以去嗎?”
沈休打量着他:“我見過你父親照片,你跟他長的很像。”
“我知道,大家都這麼說。”
沈休沉吟幾秒,問:“你應該接到你家的消息了,剛我去過一趟。”
賀此勤點頭:“接到了。”
“其實我本可以不去的,畢竟你家如何鬧,跟我沈家沒半分幹系。”沈休自顧自道,“可是我去了,知道為什麼嗎?”
賀此勤一通思考,無果,坦誠道:“不知道。”
“你被賀成棟養的很好,善良果敢,即便不知情,也能下意識地維護宣赢。”
賀此勤擡起頭,嘴唇動了幾下,但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隻見沈休不以為然地扯下嘴角:“但是我不想讓宣赢輸給你,哪怕他把天給捅破了,我與沈家都可以為他負任何責任,你不行,這一點,我要讓他赢。”
病房外走廊燈光明亮異常,那個男人笑容悠長,看似毫無攻擊力,實則賀此勤都要站不住。
一個念頭跳上心頭,他突然就不敢跟着去了。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賀此勤怕了。
“沈總,他是我的親哥哥,”賀此勤扶着牆壁緩緩蹲下,哽咽到聲線撕裂,“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宣赢是我的親哥哥啊。”
沈休将他拉起,甚是殘忍地說:“那就跟我去,好好聽一聽,宣赢為什麼對你們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