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晚風變了節奏,不再輕柔,更像在怒吼。
宣赢的思緒長久地懸空在一片空白裡,連帶着行動能力也一并失去,他不再需要楊如晤摁着,用以前的逃避方式,主動把臉深深地埋在楊如晤身上。
周圍的空氣寂靜且濃稠,宣赢雙手攥到發白發青,緊繃與無措漸漸把他的腦神經拉成無數條直線,時而嗡嗡震顫,時而被一種類似與螺母的圓環狠狠刮擦。
無法纾解的焦慮讓宣赢作嘔,喉管奇癢無比,他恐懼到無法呼吸,忽然一陣狂風忽起,與此同時,腦海裡的嗡鳴聲戛然而止,那顆在神經上快速螺母終于轉到盡頭,‘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房門被人從外猛地推開,白色房門受到重力回彈,與牆壁碰撞,砸了好大一聲響。
賀成棟踉跄了兩步,滿臉失望與震驚,連容貌彷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宣赢躲在楊如晤身前側目偷窺,看了幾秒,反而陷入深深的懷疑中,他不懂,這場本該屬于他自己的指責,為什麼賀成棟似乎是把不滿與怒氣給了楊如晤。
他們都沒說話,周圍的空氣被緊張感所占據,宣赢俨然做賊心虛,也狼子野心,即便東窗事發,也不肯從楊如晤身前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楊如晤拍了下他的後背:“好了,不悶?”
宣赢遲疑片刻,撤身轉頭,房門口已經沒人了。
“剛才不是挺厲害的?”楊如晤捏下他的臉,還有心思玩笑,“不想看見我了還一個勁兒黏我?躲什麼?”
宣赢眼睫緩緩地動一下,問他:“楊如晤,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不是看到了麼,”楊如晤向房門處看一眼,轉頭回來又說,“勉強你。”
這跟宣赢想象的勉強一點都不一樣,至少将他們的關系坦白給賀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中。
“我——”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來做感動式的自我犧牲。”楊如晤平靜地提醒他,“我也說過,你在我這裡從來沒有撤退的選項,從你打算離開起,你的主導權利到此為止了。”
宣赢有些懵,喃喃問道:“你不怕嗎?”
楊如晤唇角浮起一抹奇異的笑容,沒有回答,随即又攥起宣赢的雙腕:“大概半個小時,在我回來之前,我希望你已經處理好了。”
血液幹涸在指甲與指縫中,宣赢蜷起手指:“你要去幹什麼?”
“去交代一聲,你待着,”楊如晤放開他,後退,轉身,“等我來接你回玲珑閣。”
宣赢喝道:“楊如晤!”
“最後一遍,好好待着等我,如果你敢私自跑下去,”楊如晤回頭,眼神明顯地不虞,“我會把你的好學生送到他父母面前。”
威脅的話回蕩在房間裡,宣赢盯着那道離開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回憶起與楊如晤相處的場景,從每一個動作到每一個眼神,溫柔的、嚴厲的、還有戲谑的,甚至與楊如晤一次zuo愛時的畫面也一起浮現出現。
他想起,那天的楊如晤在動情時眼裡也分出了一半的清明,冷靜地看他深陷欲海。
當時的宣赢極度貪戀楊如晤帶給他的安全感,他以為這個男人清冷慣了,就連色欲與他也不過是一位調劑,所以扔掉後顧之憂,甘願進行自我封閉,眼裡心裡隻能看到楊如晤的溫和。
可是,楊如晤剛才的種種行為,讓宣赢後知後覺地發現,是他一葉障目,他一點都不了解真正的楊如晤。
冰涼的水流沖刷着指縫,池底積下一層薄薄的褐色液體,傷口重新露出來,細小的裂口往外溢出一點血絲,宣赢抽了幾張紙巾攥在手裡,猶豫幾番,推開門,忽然又站住了。
他蹲坐在房門處,靜靜地看着斜對面的房門。
時至此時,宣赢依然覺得這份責任本該是他這個外來者承擔,樓下會是什麼情況?賀成棟會怎麼對楊如晤?趕他出家門,還是...逼迫他們分手。
宣赢更傾向于後者,畢竟賀成棟與楊如晤親如父子,而他對于賀家人而言想必可有可無,他們更不會允許一個脾氣惡劣的人來破壞家裡的和諧。
然而樓下的實際情況與宣赢猜測的大相徑庭。
客廳裡很安靜,楊如晤下樓時客廳裡隻坐了賀成棟與賀此勤二人。
L形組合沙發,賀成棟坐在中間,賀此勤居左,楊如晤順其自然地坐到右側沙發,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帶宣赢走。”
賀此勤倒抽一口冷氣,膽戰心驚地去看賀成棟臉色:“爸....”
賀成棟在趙林雁的要求下已經戒煙多年,此時又夾上了煙,再看茶幾上的煙灰缸,那裡頭大約有四五隻煙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