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海安城也在下雨,澆的沈園嶄新如初。
朗月書房,沈休端着杯熱茶,倚在窗邊:“所以,你把宣赢扔給了楊如晤。”
程願抵達海安一刻未停,直接來到了沈園,沈休與他是上下級,亦或可以稱之為主仆,他是宣赢的助理,也是沈休的眼睛,宣赢的一切他都得跟沈休彙報,包括楊如晤對宣赢的态度。
沈休早就得知關于宣赢的所有,于此并不意外,隻是言辭頗有不滿,程願低頭認錯:“宣赢.....總是口是心非,他其實更希望楊如晤在。”
沈休看了眼茶盞邊緣的熱氣,笑道:“看見什麼叫手段了嗎?”
對于楊如晤,程願依然心有芥蒂,隻是他習慣性為宣赢考慮,帶着幾分犧牲精神,即便再不願,也還是聯絡了楊如晤。
沒想到那個男人動作如此迅速,僅僅一晚,他清早便出現在房門口。
“我不覺楊如晤有什麼手段。”程願如實說,“我隻是不想讓宣赢左右為難。”
沈休看着窗外呵笑一聲:“程願啊,說實話,你跟楊如晤,我更傾向與你,畢竟你跟宣赢和平共處這麼多年,”他轉過身,稍做皺眉,“但你太聽從宣赢,如今才會輸的徹底。”
程願瞳孔瑟縮一下,仍不肯承認,看似坦率笑笑,輕松聳肩:“沒什麼,我原本的職責就是讓宣赢開心,現在做的事更合他心意。”
書房燈光明亮且溫潤,沈休繞過程願,将茶盞放置于桌上。
“我讓你有時間也去看心理醫生,看來你沒當回事。”沈休坐下,“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面前的男人面無異常,彷佛在跟他聊家常,程願渾身一緊,瞬間感覺鬓角都出了汗,他笃定自己的行為真的踩到了紅線。
“我會去。”程願說,“明天我就會去。”
“去不去随你。”沈休收回目光,“明天去找譚成報道,以後不用再看顧宣赢了。”
“沈總!”程願震驚,沒料到自己貼心的行為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我沒有...沒有犯大錯,而且,宣赢習慣我,我不能走。”
程願一改往日鎮定,一張俊臉霎那間青白一片,他目光懇求,言辭真切,彷佛失去這份不那麼正式的工作就像失去了一切。
然而沈休不為所動,他眼睛輕輕掠過程願,拿起一份文件遞給他:“看看吧,有人在打聽你。”
這份文件記錄了某個人最近的動态,程願細細查閱,不知傅序南何時來了海安,并且有意探尋他的信息。
“沈總,我不知道。”程願着急解釋,“我隻跟他見過幾面,真的不知道。”
“你的私事我不感興趣。”沈休說,“你跟誰有關系都可以,但是有一點,事在人為,這位傅先生看着不像無能之輩,你的底細我能幫你藏幾時可不好說。”
程願心髒猛跳:我——
“這些年你做不錯,我不至于把你賣了,玲珑閣你想住多久都可以,英國那邊照舊。”沈休打斷他,點點桌面,“别再讓我重複,明天找譚成報道,重新做回你的高級顧問。”
程願沉默良久,把手裡的紙攥到變形,頂着沈休的壓力,堅持開口:“那我...現在趕回去,把楊如晤換回來,還能不能——”
“不能。”沈休一錘定音,“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房間的裡的氣息壓迫到呼吸困難,程願忍不住自責懊悔,宣赢的臉在他眼前頻頻浮現,舒暢的痛苦的,還有偶爾發自内心的那絲淺笑。
他太幹淨了,無論外人如何看待,宣赢在他心裡無可替代,幹淨到程願不忍心去破壞分毫。
“沈休。”程願直呼他姓名,“我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沈休笑了,坦言道:“程願,原來我對你挺有信心的,而且期待過你成為我的家人,可是你太不争氣,楊如晤才出現多久,你就輸的一敗塗地。”
程願五髒俱痛,死死咬着牙關,希望用沉默與低頭讓沈休改變主意。
“你輸也就輸了,我竟然沒想到你能大方到把情敵送到宣赢身邊。”沈休饒有興緻地打量他,“我還有點佩服你的胸襟了,可是讓你走你又不走,還願意自甘卑微,程願,你圖什麼。”
程願默默地吸了一口氣,嗓音像飲下一碗苦澀的藥湯,沙啞暗淡:“我什麼也不圖,什麼也不要,隻求你讓我在他身邊待着。”
沈休似有所動地歎了口氣,程願以為這事有回旋之地,剛要再表決心,沈休輕輕搖頭:“沒有意義了。”
“不——”
“你以為楊如晤那麼好說話?”沈休站起來,在他面前站定,“你以為你對楊如晤做了退讓他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這話褒貶皆有,程願理不清其中存在什麼聯系,雖然因他先前與宣赢之間暧昧不清,導緻楊如晤很少對他假以辭色,但除去這層關系,楊如晤在外口碑甚好,這些優點與肯定程願客觀地認同,而且在港城時,他們算得上已經握手言和。
眼見程願對楊大律師的脾氣秉性認知偏差到天涯海角,沈休眼神略帶幾絲不以為然,他屈尊提點:“程願,你高看他了。”
程願不解地看過來,沈休拍拍他肩:“有時候你跟宣赢很像,算我一點私心,讓你現在走是為了你好。”他轉身靠在桌邊,“等這話從宣赢嘴裡說出來,你才這真的難堪。”
“他..不會。”
“他會與不會都沒關系,我好不容易将他拉出來,如果因為你的事,牽扯到宣赢,我不會留你。”沈休示意他手裡那份文件,指點的非常隐晦,他也不理會程願這句帶有自我懷疑意味的不會,直接敲定,“離開之後你可以跟他做朋友,我不攔着,私人助理我會另找人。”
程願在書房僵硬地站了良久,沈休不開口趕人,也不改變态度,程願在彼此的沉默着真正地明白過來,他的的确确已經無法回到宣赢身邊。
“沈總,我...走了。”程願微微彎腰。
傭人在門口恭送,沈休吩咐:“讓司機送他一趟。”
程願渾渾噩噩地下了樓,出了朗月大門,才發現雨勢很大,他不禁擔憂,宣赢那裡的天氣是否也這樣惡劣,他還有沒有再次發燒,還有...楊如晤有沒有把他照顧好。
“程先生,走吧。”司機把傘撐在他頭頂,“車已經準備好了。”
似乎連空氣都在為程願哀悼,沈休在窗外看着那道削瘦的背影,擰起眉心惋惜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