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那天下起了暴雨,航班延誤,宣赢坐在貴賓室,眼睛裡的沉郁亦如外面的天空。
出發前交代了程願與齊懷湘不必帶太多東西,缺什麼到時候再買,三人一共隻帶了一隻行李箱。
齊懷湘背着一個随身包,一路上蹦蹦跳跳,就連等待期間也難掩興奮。
程願察覺宣赢神色,伸手過來捏捏他手腕:“是不是悶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宣赢搖搖頭,沉默半晌,他主動請教程願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個人對你很縱容,什麼都要問什麼都想管,但他态度又很冷淡,他是什麼意思?”
總忘不了周五那天的偶遇,楊如晤矜貴雅緻,對他淡淡吐出兩個字。
挺好。
哪兒好?什麼好?不是要生分嗎?好什麼好?
“你在問誰?”程願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從裡面看到什麼,但同時他又把話說的很明白,“是指楊如晤嗎?”
心事被人戳破,宣赢嘴上否認:“不是。”
程願走了下神,很快溫和笑笑:“那我不知道。”
“你不是學心理的嗎?”宣赢問,“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程願松開他手腕,歎息道:“這項業務我已經不做很多年了。”
這話說的怪肆意,宣赢拍下他手臂,玩笑指責他玩忽職守。
胡扯兩通,注意力被轉移,宣赢内心郁結散去幾分,但臉色仍然低沉,程願思索片刻,叫來齊懷湘,示意他煩煩宣赢。
這趟出來除了參加預展,更多的是遊玩散心,齊懷湘拿着手機在宣赢跟前比劃來比劃去,一點點地跟他唠叨自己做的旅遊攻略。
港城去過多次,屬于閉着眼都不會迷路的那種,見齊懷湘興緻勃勃,宣赢撐起精神無情地從攻略裡劃掉幾個不推薦去的地方。
齊懷湘還挺惋惜,說看見網上評論超好,央求宣赢能不能去一趟。
航班延誤到傍晚,直到登機那刻,齊懷湘才閉上嘴巴,宣赢揉了揉耳朵,起身時往齊懷湘頭上摁了一把:“聒噪。”
齊懷湘嘿嘿傻樂,甩着背包就沖了進去。
别看剛才怎麼興奮,等飛機起飛,短暫的失重感來襲,宣赢聽見齊懷湘快速且小聲地叫了聲老師。
幾人位置沒有緊挨,宣赢扭頭去看,見齊懷湘緊緊攥着安全帶,小臉煞白,哪兒還有剛才的活潑勁兒。
“放松,一會兒就好了。”宣赢說。
齊懷湘點點頭,調整呼吸,努力對他揚起一個笑臉,表示自己正在恢複。
宣赢收回目光,餘光瞥見程願正在看他,宣赢低頭沉思幾秒,沒去回應,轉頭把眼睛閉上了。
飛行時間四個小時,坐上回酒店的車時齊懷湘還驚魂未定,一路行駛,等車停穩,他下車看着眼前高聳入雲的大樓嘴巴長的更大了。
“待會兒鳥屎掉你嘴裡了。”宣赢拍下他後腦勺,“把嘴閉上。”
服務生提前把行李送到了房間,進入酒店,兩排服務員統一口号,親切歡迎幾人回家。
“老三,”沈縱一身淺灰西裝,過來就搭上了他的肩,“歡迎回家呀。”
宣赢挺意外:“你怎麼在這兒?”
“出差,有個發布會。”沈縱解釋,“走吧,沈休交代了,讓我看好你。”
“我到哪兒都逃不了他的眼線。”宣赢說,“你不用管我。”
“那哪兒成啊,我指着沈休發工資呢,”沈縱玩笑道,回頭吆喝,“高經理,來陪你三少爺上樓。”
宣赢來港城多次,隻住柏星酒店,原因無他,老沈家的産業,樓上有間總統套,專門給他備的。
高經理是老相識,問好過後帶着衆人上樓。
齊懷湘在後面小聲問程願:“願哥,這住一晚得多少錢呀,得好幾千吧。”
程願怕吓着小孩,沒跟他說實話,把價格壓到了塵埃裡:“幾百吧,宣赢有會員卡,能打折。”
齊懷湘嘁一聲:“你騙傻子呢。”
程願一笑:“啊,你知道啊。”
這間總統套宣赢住過多次,高經理安排的私人管家還是原來那位,長的很幹淨也很帥氣的一個小夥子,英文名叫Henry。
沈縱沒有多待,等他們安排妥當,起身告辭:“我在這兒差不多要待一個月左右,有事随時叫我。”
宣赢跟他逗:“不叫你能怎麼樣?”
沈縱一攤手:“沈休手撕了我。”
“得了吧。”宣赢一拍他肩,又問,“你住哪兒啊。”
沈縱浪蕩一樂:“家裡咯。”
沈縱處處留情,哪位紅顔知己給他留盞燈,哪裡就是沈縱的家,宣赢揮揮手,讓程願送沈縱離開。
華燈初上時分,henry送來餐食,還十分貼心地給宣赢準備了一罐冰可樂。
宣赢端起玻璃杯心裡有點好笑,内有頂級服務,外有華燈美景,本該暢飲一瓶美酒,他倒好,端着一杯可樂裝模作樣。
港城美食獨有特色,尤其柏星酒店餐食更是精緻可口,齊懷湘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宣赢見他吃的香,胃口也被帶動幾分,但吃了幾塊牛小排便覺得頂的慌,放下餐具不打算動了。
“飽了?”程願問,“再吃點?”
宣赢搖頭:“不太舒服,你們吃吧。”
宣赢沒胃口的時候連水都喝不進去,這已經算是很有進步了,程願不再多勸。
飯後幾人各自回了房間,程願與齊懷湘各住一間次卧,宣赢回到主卧,走到露台發起了呆。
港城夜景很美,近處燈火璀璨,遠處海面波光粼粼。
他其實心裡有點難過,沒有理由的那種難過,但這些悲傷的情緒一點也不意外,他們共處過好多年。
房間裡有熟悉的氣息,跟天星的味道很像,估計是沈縱提前交代過,主卧的布局跟他在沈園的房間大同小異。
想起沈縱,宣赢無端地笑了一下,他挺羨慕這人,哪兒都能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