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返回醫院,阮揚在沈休的允許下,跟楊如晤透露了一些關于宣赢的病情。
“宣赢大概有十年病史,我接手三年左右。”阮揚說,“他曾經因為自殘被強制住院。”
楊如晤想起了宣赢的兩條手臂,其實全身都有,但胳膊上最多也最明顯,尤其兩隻手腕,從疤痕的猙獰度來看,想必當初的傷口深可見骨。
“還有其他的嗎?”楊如晤問。
沈休隻允許了這些信息,阮揚想了想,補充一句:“不止一次。”
從阮揚辦公室離開,楊如晤在醫院待到傍晚,他沒去宣赢的病房,在醫院天台眺望着遠方。
他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彷佛宣赢的病情沒有引起他一點波瀾,不多時,天邊燃燒起絢爛的晚霞,流金似火地垂在天際。
楊如晤看了一眼,驅車離開了醫院。
抵達賀家,歡喜園内風平浪靜,渾然沒有因為一場兄弟争執的事情而産生任何風波。
楊如晤停好車,解開安全帶,把在副駕的小灰拿了起來。
一截隐藏式的拉鍊在小灰的後背,楊如晤捏了捏小灰的身子,費力地拉開拉鎖,裡面塞的棉絮冒出來,楊如晤手指往裡探去,從裡面捏出一隻曲别針。
這隻曲别針被人特意藏進去,其中一頭磨的十分尖銳,楊如晤用指腹在上蹭了下,開窗給抛了出去。
将小灰重新裝好,楊如晤抽了一支煙出來,并未點燃,就單純地夾在指間看,大約五分鐘後,若這支煙點燃也燃到了盡頭,他把煙放回去,下車進了家門。
賀此勤挨了好一頓揍,臉上淤青未消,參加珠寶巡展的事也就此作罷,楊如晤進門時他正好下樓,見狀連忙跑到楊如晤跟前。
他先是往楊如晤身後看了一眼,随後問:“他呢?”
楊如晤看了他幾秒,反問:“他是誰?”
賀此勤皺眉:“宣赢呢?”
楊如晤脫下外套,挂在臂間,興緻十足地又問:“宣赢是誰?”
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賀此勤動動唇,常年與楊如晤相處的經驗告訴他,現在最好别頂嘴。
“我.....”賀此勤在楊如晤的目光下開口,“我....我哥呢?”
“在醫院。”
賀此勤猛然擡頭,一張俊臉異常詫異:“他碰瓷是不是?我就還了他一下,他就進醫院了?”
楊如晤嗯一聲:“有點低血糖。”
賀此勤不解道:“他小時候也沒低血糖的毛病啊。”
楊如晤有感而發:“人都會長大,所以一切都會變。”
賀此勤聽得糊塗,楊如晤忽然又笑:“沒準兒是被你氣的。”
談話不久,趙林雁下樓過來,一張昳麗的臉上帶着疲倦,看來一宿未曾安眠。
她說給宣赢打過好幾通電話,宣赢一直不接,楊如晤沉吟幾秒,還是那番說辭,低血糖,在醫院,最後交代一句:“他養父母那邊已經有人過去了,宣赢近期應該不回來了。”
趙林雁潸然淚下:“他還會回來嗎?”
“您呢?”楊如晤問,“您想他回來嗎?”
趙林雁頻頻點頭:“我想的,我知道這麼多年是我們虧欠他,他出完氣,能不能...原諒我?”
宣赢那張悲喜交加的眼睛蓦然出現在腦海,楊如晤定住,皺了皺眉,想說關于原諒這事,可能不容易。
“我跟沈休交好,會關注宣赢的情況。”楊如晤又問,“宣赢父親...是?”
楊如晤一邊問一邊把目光在母子二人身上巡視一圈,賀此勤低下頭,趙林雁也陷入沉默,楊如晤心領神會,便不再多問。
在沙發坐下時,腳邊一塊點心殘渣引起楊如晤注意,落在桌角處,許是馮姨清理時沒注意,昨晚一對親兄弟大動幹戈,砸了茶具,那碟玫瑰山藥糕也成了洩憤之灰。
楊如晤抽了張紙巾彎腰拭去,未做久留,說律所有事便離開了歡喜園。
下午兩點,宣赢被抽走一管血,剛剛躺下喘口氣,有人敲響房門來探望。
“您好,我是楊律的助理,”來人一身職業西裝,笑容青春活力,俨然一位剛出校門的大學生,“我叫祝詞,這是楊律帶給您的。”
一隻正方形奶黃色小紙盒,隔着縫隙透出幾分清淡的香氣,宣赢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盒玫瑰山藥糕。
細看跟趙林雁做的不太像,樸閑栖雁用的糕點模具很精緻,印花清晰邊緣緊實,這份表面刻花略顯粗糙,卻多了一份樸閑栖雁沒有的随和之感。
好比速凍水餃,永遠比不上手工水餃有味道一樣。
“還有這個。”樊詞從衣兜裡掏出小灰,連同一張卡片一起遞給他。
宣赢拿住小灰的瞬間就摸出了不對勁,裡面的東西沒了,他并未多問,把小灰放在枕邊,打開那張卡片。
白色卡紙,黑色筆迹,上面寫了兩行字:
「說來也巧,樸閑栖雁菜品繁多,唯有這道玫瑰山藥糕出自我手,單獨做你一份,不宜久放,盡早吃完。」
「另:祝早日出院。楊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