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赢嘲諷地擡了下唇角,趙林雁果然有福氣,生了兩個孩子,皮相仍美的不似她這個年紀的人,原配老公死的早,二婚帶個兒子還能嫁個頭婚的知識分子。
出門前他當真沒騙老梁,這趟出行就是來找親媽的。
消失了十多年的親媽。
趙林雁打小就美的驚人,跟宣文林是青梅竹馬,二人之間沒發生任何狗血劇情,年紀一到順其自然地結婚生子。
趙林雁小時候爹媽疼鄰居疼,嫁人後宣文林疼,然而宣文林沒能疼他一輩子,宣赢十一歲那年,宣文林見義勇為去救溺水的孩子,把自己折了進去。
在宣赢十四歲那年,趙林雁選擇帶走小他一歲的弟弟宣勤另嫁他人,彼時尚年幼的宣赢問為什麼不能把他一起帶走,趙林雁說弟弟還小,所以先帶弟弟走,并且答應他,等安頓下來後再來接他。
一等,便是十好幾年。
三個月前,宣赢參加一場珠寶晚宴,入場還未半個小時,便被一名美婦人抓住了手腕,美婦人長相極其姝麗,且氣質甚至比滿場珠寶還要引人注目,而宣赢也傲視全場珠寶的長相,他與她一脈相承,她是他的親生母親。
自那之後,趙林雁開始頻繁聯系他,訴說苦衷祈求諒解,并且在偶遇之下想履行當年的承諾,她哭的梨花帶雨,說要接宣赢回家。
宣赢先前選擇置之不理,在趙林雁锲而不舍的懇求下忽而改了注意,答應趙林雁邀他回家的請求。
“回家嗎?”程願問,“雪又大了。”
程願說的家是沈園,宣赢居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宣赢調好座椅,用指腹蹭了下車窗,對車窗裡的自己笑的單純無害:“去趙林雁家。”
“如果一個人讓你覺得不舒服,遠離這個人才是正确的選擇,而且她好與不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程願說。
宣赢呼了口氣,見自己的臉漸漸模糊:“我要看看她的家,有沒有我的家好,更何況你不是給過我建議,從源頭出發才能解決根本問題嗎?”
程願一笑:“我跟你說過那麼多話,你隻記得這點?”
宣赢靠着椅背也對他笑:“現在隻能想起來這點。”
車子兜轉第八圈,重新抵達大門口時,宣赢手機響起來,他示意程願停車,下車後接通電話:“我在門口。”
電話裡一聲叮當響,趙林雁連忙說:“宣赢,不好意思啊,媽媽剛才在煲湯,一時忘了時間,凍壞了吧,你稍等一下,我馬上讓人帶你進來。”
即便過了這麼多年,趙林雁的語氣仍然令宣赢無比熟悉,不過這不是懷念而是一種特别沉重的無力。
因為無論在什麼年紀,這位母親總是能不分場合地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在他小時候趙林雁是這樣,長大後仍是這樣,長得美心裡一點都拎不清,比如此刻,明明是她強烈邀請他回來,可是眼下不光讓他等了許久,而且都不親自出來接一下。
宣赢穿了一條淺色牛仔褲,褲腿在棕色短款雪地靴裡束着,風雪一過,那條淺色褲子襯的他格外單薄。
他扣上大衣外套:“沒事,我不冷。”
趙林雁不知又說了什麼,宣赢嗯一聲便挂斷了電話。
“無論哪種關系,超過某個時間或者距離,它一定不複當初。”程願将他的行李箱取下,“這很正常,不過,你介意更正常。”
宣赢按滅手機,接過行李箱:“你撤吧。”
程願站拍拍他的肩,又從兜裡掏出一張卡片塞到他手裡:“我住對面小區,玲珑閣三期801,大平層,歡迎來住。”
“沈休安排的?”宣赢收好卡片,眼裡帶着笑意,“住多久啊?”
“你在打算在這裡待多久,我就住多久。”程願上車,按下車窗又說,“而且,絕對不會發生被人晾在大門外的事情,走了,随時聯絡。”
車子駛離,身前沒了阻擋,冷空氣襲面而來,宣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裹好衣服蹲下後,很無語地笑了笑。
此情此景,讓他想到自取其辱四個字。
他明知自己憎恨趙林雁,也明知自己與自己較着一股勁,他想看看,抛棄親子的母親當真過得好嗎,若過得不好他想他會開心,若好....那這趟就更好玩了。
幻想的場面很是令人熱血沸騰,宣赢激動的咳嗽了幾聲,地下幾片雪花被他衣尾蹭起,不過一秒,原本安穩地鋪在地下的雪花全都旋飛了起來。
宣赢擡頭看,很詫異地眨了幾下眼,若不是顔色不對,他都要以為程願去而複返了呢。
黑武士車燈一晃,到他面前停下,宣赢被晃的眯了下眼,仍然一動不動地蹲着。
車燈未滅,就這樣在宣赢身前停着,大門口的保安觀望片刻,殷勤地走來,宣赢透過前擋風玻璃,恍惚看見車内的人好似跟保安擺了下手,保安站停腳步,又回了崗亭。
大約一支煙的功夫,車裡的人終于下車。
那雙黑皮鞋好像沒怎麼沾過地,這人下車時宣赢看到他鞋底纖塵未染,然後踩上薄雪,留下幾個嶄新的腳印,站到了他跟前。
“宣赢。”
來人嗓音醇厚,聽着沉穩有閱曆,就站在宣赢身前,遮下一大片陰影。
宣赢目光順着他的腿仰頭往上看,這人一身深灰色西裝,跟他今天中午穿的那套有點相似,黑色領帶紮的闆正,路燈剛好在身旁,他臉上那副金色半框眼鏡的邊角就在宣赢看過來時折射出一抹亮光。
“你誰?”宣赢問。
“我們見過。”他自我介紹,“我是楊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