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次在父母的支持下,晨晨獲得了勝利,但外婆的失落也讓她于心不忍。她媽是個大忙人,她從小是被外婆呵護着長大,有時候她媽跟她外婆開戰,她必定站她外婆那邊。這次偏偏是自己違逆了她,讓她傷心。
張慧私底下也是兩頭勸。她媽自然不會跟晨晨生氣,氣都發到他們兩口子身上。張慧也是怕她媽氣性大,再氣壞了身子。陪了孩子這麼些年,也該學着放松放松,不然,再過兩年晨晨上大學,老太太會更不習慣。
張慧抓着周自晴倒苦水,“這一老一小,都不讓人省心。”
周自晴搖頭,“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這一老一小的搭配,替你省了多少事?老人貼心巴肺照顧孩子,孩子聽話,學習不用你鞭策,就問這樣的好事兒幾個人能遇上?”
“可晨晨被我媽慣的厲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脾氣大,就怕她在宿舍跟人合不來。”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氣,沒脾氣還容易被欺負呢!面團兒似的,你才該犯愁。”
當爹媽的就是這樣,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當然,這些對張慧來說,都是甜蜜的煩惱。親緣關系之所以緊密,就在于愛,無論他們是否講道理是否有出息,你愛他們的心總是在那裡。
接到家裡電話的時候,周自晴剛剛完成一周課時。她一周也就十二節課,安排在三天之内搞定,每周四天不用上工,簡直是神仙日子。
周自晴趕回江州市一醫,外婆已經在ICU。二次中風,醫生說時日無多。
中風之後,行動不便,活動量減少,肥胖、便秘、消化不良等等,各種并發症都來了。加上原本的三高,能護理到這個程度已經是舅舅舅媽盡心。周自晴跟闫靈交流過,可以随時轉到豐城,但家裡已經不想再折騰。萬一半路上出什麼事,反而讓人不安生。
外婆強烈要求回家。
周自晴代入了一下外婆的視角,感覺似乎一大家子都等在病床前看着她咽氣。想到這裡,她覺得,或許平常心待之會更好一些。
如今農村的喪事也都是簡辦。停靈三天做法事,火化後入土為安。周自晴知道自己以後大概沒有入土為安的機會。死後萬事皆休,喪事不過是活人寄托哀思的方式。
哪怕再多人勸解: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去世,已經是喜喪,但失去親人的痛苦依然無法輕易消解。王香英很是傷心了一場,周如熙也為她奶奶犯愁。周自晴說,“人不管多大,隻要有父母在,就可以當個孩子。你奶奶沒有媽媽了,哪能不傷心?”
孩子很輕易地将自己定位為孩子,将長輩定義為長輩。可長輩也有長輩,在長輩面前,已經為人父母的人同樣是孩子。到了某個時候,能被長輩呵斥都是一種幸福,因為,這個世界上能對你指指點點的長輩已然不多。
過完年,周建軍眼見着要奔七。他私下規劃着,再幹一年就帶着老伴兒退休。如今兒子的店裡他也幫不上什麼忙,店員們幹活都很利索,他在店裡也隻是盯一下,跟老客唠唠嗑,沒什麼大貢獻。
讓他待在城裡閑着,他也待不住,不如跟老伴兒一起回鄉。老房子整一整,願意幹活就種點菜養養雞鴨,不願意幹活就歇着,每天跟村裡的老頭老太太們摸麻将鬥地主喝喝茶。
勤勞了一輩子,閑是閑不住的。可一把年紀回村裡,沒個人照料,多少讓人不放心。如今村裡基本沒什麼年輕人,都是老一輩的人自給自足在養老,田地租給大戶進行機械化耕種,每年拿租金或者用糧油來抵。日常生活看着挺惬意,但凡事怕個萬一。老人家骨頭脆,在哪摔一跤,若沒人搭把手,起都起不來。
周自晴倒是希望父母能去豐城,學校環境好,想做飯自己開火,不想做飯拿着飯卡混食堂。電梯上下,想散步學校那麼大的場地也轉的開。周如熙放假還能抽空過來看爺爺奶奶,一舉多得。可是,老兩口連江州都不想待,更别提去豐城。
老一輩主張葉落歸根,無論在外面混的如何,老了總是想回老家,人離鄉賤,故鄉才是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