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能幫到幾時？現在我們還幹的動，你這話說得硬氣；以後幹不動了，你拿什麼去養孩子？不如趁年輕去闖一闖，闖出來了，大家都不愁；闖不出來，還有我們兜着呢！”有多少錢做多大事，總歸家裡的地還在，不至于吃不飽飯。

周自明當然想闖一闖。

周自晴拿到國家獎學金這事兒，除了自己家的人，二叔家也是知道的。周家二叔周建國年富力強，不甘心在家裡種地，跟着村裡的包工頭常年在工地上幹活，農忙的時候回來幹半個月，又急急出去掙錢。家裡兩個孩子，一個初中，一個剛上小學。他們運氣好，趕上九年義務教育，兩個孩子都免學費，負擔并不重。

二嬸趙桂華還暗暗笑話大伯家運氣不好。孩子上小學，大學不要錢；孩子上大學了，小學又免費。上多少年的學，就花了多少年的錢，那叫一個艱難。自己男人在外面幹活，掙得錢全都存下來。地裡的收入用來花銷，日子比大伯家好過的多，走出去腰杆子都直些。

誰知周自晴一個女孩子家家，竟那麼争氣。考上師大，以後妥妥的鐵飯碗不說，還一口氣拿那麼多獎學金。

有些人呐，就怕别人比自己過得好。原本就是自己人樂呵樂呵，結果趙桂華硬是宣傳到人盡皆知。原本也不是什麼壞話，說就說了，可偏偏，傳着傳着就走音，本來是誇周自晴出息，變成了暗諷周自明沒出息，辛辛苦苦上一年班還不如妹妹考個好成績。

孫麗群天天在家，也不是個聾子，聽着這話臉就黑了。周建軍也氣，但弟弟不在家，又不能拿弟妹如何，隻能叮囑家裡以後少跟二嬸來往。

周自明自然也知道傳這些話的人不懷好意，他恨得牙癢癢，又下決心把這口氣争回來。以前妹妹要上學，家裡沒有餘錢，他折騰不上。如今他爸透了點底，他心裡也有了譜。不就是考察市場麼，他必定要做出一番成效。

周自晴顧不上她哥哥的雄心壯志。作為快要被學業壓垮的苦逼學生，她隻想在為數不多的休息日好好放松自己。例如，逗自己的小侄女。

四五個月的寶寶，穿上冬裝跟個圓乎乎的球似的，偏偏都這樣了，放在床上還不老實，總惦記着翻滾。兩隻大眼睛因為用力過猛，瞪得圓溜溜的，稍稍不如意，金豆豆就往下掉。調皮又嬌氣。

冬天太冷，擔心經常尿濕褲子着涼，給小不點穿着紙尿褲，大家日子都好過。據王香英講，最誇張的時候，一天要洗二十多張尿布，滿院子迎風招展，跟舉白旗似的。

隻是，抱孩子真的是個體力活，白天抱過孩子，第二天起床小臂一陣陣酸痛。反倒是王香英和孫麗群，已經習慣這種強度的工作，全無感覺。

開學在即，王香英給周自晴拿生活費。周自晴推了回去，“媽，不用給我生活費，去年拿了學校的獎學金，兩千五。”

王香英愣了愣，還是數出五百塞給她，“不夠了就往家打電話。”

“放心吧媽，需要錢我肯定跟家裡講。”

都走沒影兒了王香英還在門口站着目送，跟周建軍嘀嘀咕咕，“都是村裡人給鬧的，娃得了獎學金都不敢聲張。唉！”

周自晴不知道她媽内心戲這麼足，她隻是不想家裡愁了兒子還要愁她這個閨女。她私底下的小金庫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一個謊言要用千百個去圓，她腦容量有限，圓不過去，隻能守口如瓶。

開學之後，宿舍格外熱鬧。擁有手機的人多了一個。宿甯說，他爸主動贊助。瞧瞧這份大氣，誰能有？

周自晴也在考慮是不是該買個手機的時候，張航跳出來了，還是主動請纓。他的理由非常充分：“你看我們都忙着上課，好不容易晚上抓緊時間打電話，宿舍還總占線，是不是得尋找其他溝通途徑？”

“手機可以有。不過，你買自己的就行，咱們各買各的。”

張航還來不及高興就懵了，“各買各的有什麼意思，就不興給女朋友送東西表表心意？情侶色好不好？”

周自晴頭疼，這應該不是戀愛腦發作吧？還是寒假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如今大學生一個學期的生活費才多少？這麼一擲千金給女朋友買手機，知道的說你闊氣，不知道還以為遇上撈女騙财騙色呢！這難道是什麼好名聲？

“知道你有心，可是我都已經看好了，你直接去買同款。行不行？”

挂上電話，張航想了又想，總算發覺有哪裡不對了。好像，他談戀愛的成本特别低？咱就是說，哪個男生在談戀愛的時候不覺得錢不夠花？平時吃飯逛街看電影，節假日生日送花送禮，樣樣都是錢。

可他呢？考察期的時候，周自晴忙着學業和做家教，他不好去的太勤，周自晴也很少跟他出去消遣，勉強算是吃過幾頓飯，送過幾次花？轉正之後，鋪天蓋地的課程，平日和周末都排的滿滿的，偶爾才見一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更多是打電話。過生日送禮物吧，周自晴勸他要勤儉持家，不要貴的隻要對的，而且一定會回送。算下來，周自晴送他的東西可能更多。

好麼，這麼貼心的女朋友，好像并不需要他的錢？可是，兩個人有必要撇的這麼清嗎？生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