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歲到十二點過,衆人散去。
老兩口躺在床上,睡不着。王香英又是高興又是歎氣,“你說小晴是不是太實誠了些。這個事兒,她不說,咱們一樣要供她上大學。今天這麼一提,好像她在求着我們似的。”本來她就覺得兒子結了婚之後,閨女跟家裡沒那麼親近了。新媳婦進門,她是偏疼了些,可能不知不覺忽略了閨女。可這不是為了讓麗群盡快融入這個家嘛!
周建軍歎道:“你活了這把年紀,處事反倒不如咱們小晴靈性。”
“怎麼說?”
“你讓她拿了獎學金卻跟家裡遮遮掩掩,自己想學雙學位也跟家裡瞞着?這是一家人過日子的樣子?”
周自晴當然可以這麼做。這樣,家裡風平浪靜,她也落得清淨。可是,這才是真正跟家裡生分的開始吧?而且,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隐瞞,很可能在将來化作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
“她提出來讓我們交學費,說明她還當自己是家裡一份子呢!”說不得也是一種試探,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時候也會這樣。還好,傻兒子沒傻到家。閨女有這份深思熟慮,他倒也不用擔心她會在外面吃虧。
周自明夫妻倆也在叨叨,不過,話題早就走歪。
“哎,你說,咱們娃娃以後能有自晴那般好福氣不?”
孫麗群作為新媳婦,總歸有個适應的過程。新媳婦最要緊的是先樹個好名聲,一開始走歪了路,以後在親戚朋友面前就擺布不開了。有關小姑子的前途問題,她不敢插手,以免出了問題背鍋。
周自明看了一眼老婆并不明顯的肚子,“福氣自然是少不了的,不管男女,名字都讓自晴給取,必須要一聽就有文化的。”
“哎,明年這個時候就能問他姑要壓歲錢了。”
“何止他姑,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一個都不能少。”
雖然說的是以後孩子拿壓歲錢的事兒,孫麗群還是樂的不行。要是明年真能有“舅媽”,那她媽該燒高香了。她哥哥的婚事遲遲定不下來,已經成了一家人的心病。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聲音越來越輕,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作為各方話題人物的周自晴并沒有太多的想法,一個字,困。回房間躺上床裹着被子不出三十秒就睡着了,可香。
開學一周後,雙學位的申請審批下來。周自晴根據公告欄的指引交學費,領教材及課程表。再次慶幸,她選的是本校專業。周六日,八堂課排得滿滿當當。
張慧報的也是本校,宿甯就比較慘,從師大到江大,雖然不用轉車,但單程四十分鐘,算上洗漱早餐及出門等車,早上至少六點半就要起床。這個時間點夏天還行,冬天簡直要命,天都還沒亮。周自晴替宿甯掬一把同情淚的同時,也在心裡把父母和人美心善的表妹闫靈謝了又謝。
臨開學,父母發生活費給她,多塞了五百塊,說雙學位累人,一定要注意補充營養,别把身體熬壞了。闫靈這邊則是周自晴主動開口問她借了五百塊周轉。熬過兩個月,什麼都有了。有了這兩大支援,周自晴不用向自己的室友開口,也免去了很多麻煩。
當然,麻煩總是會有的,不是出在這裡,就是出在那裡。
開學沒兩天就是情人節。每年這個節日都像是修羅場,商家瘋狂,男男女女們更是打了雞血般蠢蠢欲動。
汪駿做了個夢。夢裡周自晴對他千依百順,他很享受那種被人全心全意對待的感覺。直到太陽照到他臉上,他蹙着眉睜開眼,原來隻是個夢。
他在很多地方看見周自晴,圖書館後面的小樹林,閱覽室,教學樓,計算機房,食堂,甚至是運動場。他不敢上去搭讪,甚至不敢顯出行迹。遠遠看一眼,再低頭悄悄走開。
這姑娘的笑容格外肆意,并不介意原本大大的眼睛被擠成月牙狀,也不在乎笑聲太大會被傳的很遠,很遠。很多人都在暗暗打聽她,可在得知有個品貌出衆的男生經常來學校找她之後都偃旗息鼓。這樣的姑娘,怎麼可能單身?
他拿着一支玫瑰,等在宿舍樓下。
周自晴雖然學外語,但其實并沒有過洋節的愛好。但年輕人都已經被這個節日和商家齊齊綁架,好像這一天不好好表現,就不配得到愛情。
張航當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晚上約了飯,逛了逛夜市,從志趣怪談到生活瑣事,同樣應景的買了宰你沒商量的高價紅玫瑰一束。
周自晴覺得,這樣的soulmate是可以有的,談天說地,無所顧忌。
可凡事都怕一個俗,任何情感跟柴米油鹽攪和在一起,都會一地雞毛。不然,大學生們戀愛談的好好的,為啥畢業的時候就勞燕分飛?風花雪月自然無處不妥帖,而感情落地的時候,需要太多的準備,硬着陸隻會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