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歸晚看花妙翎神色,提醒道:“阿翎,我知你對巫晁心有愧疚,但花霖這麼多人命,這是血債,要血償。”
花妙翎松了手,啞聲道:“……我知道的。”
巫晁冷眼看着朝他走來的花妙翎和江歸晚,下意識動了動身子。刀就在他手邊,他卻一根手指也擡不起來,甚至也無力站起身。他艱難提着口氣,說:“花妙翎,給你一個忠告,殺了我。”
江歸晚走上前,反扣住巫晁的雙手,壓着他起身,肅聲道:“别多話。”
巫晁的額頭大滴的冷汗滾落,一顆接一顆砸在地上,他狠咬着牙,不肯發出一點兒痛呼。
花妙翎别過頭,不再看,她拿起地上那把彎刀,轉身朝另一邊走去。
“欸?小丫頭,你怎麼也在這?”季空梵嘶啞着聲音問道。
花妙翎聽見有人喊,順着聲音看過去,見季空梵滿身狼狽躺在地上呼哧喘着氣,他旁邊躺着一個清瘦的男子,眼上覆着一圈泛黑的布絹,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看不清面容。
“季空梵?你怎麼跑來做人質來了?”
季空梵無語凝噎:“傻丫頭,我當然是被綁來的!”
“我開玩笑的啦!”花妙翎笑笑,走過來蹲下身,探上季空梵的脈,“你這脈象……還好,沒什麼大事,你自己開幾副藥喝了就好了。你旁邊這位公子,是你朋友嗎?他眼睛怎麼了?”
花妙翎跟季空梵說着話,手伸向了一旁的巫缺,想揭下布絹幫他看傷,巫缺卻偏頭躲了過去。
花妙翎手一頓,解釋說:“公子,我是大夫,我可以幫你看眼睛的。”
季空梵攔下花妙翎,道:“他這人脾氣有點怪,我剛剛要給他看傷,死活不讓碰。不過他這眼傷,我觀之應是舊傷,今日煙熏火燎,氣急攻心,才流出血淚,等會兒我把人帶回去,再給他看吧。”
花妙翎抽回手,點頭道:“也行。”
巫晁看見這一幕,低笑道:“相逢,不相識……哈哈哈哈,好,極好!”
江歸晚聽見巫晁的話,心中起疑,問道:“你說什麼?”
巫晁閉上眼,不肯說話。
江歸晚欲再問,雲暨扶着雲韶,從地上站了起來,躬身道:“今日之事,謝過兩位女俠,請受我雲暨一拜。”
江歸晚擡手阻道:“不必如此!”
花妙翎也慌忙起身,勸阻說:“對的對的!舉手之勞,您不必拜我們!”
雲韶聞言撐住雲暨的身體,讓雲暨站好,他說:“爺爺,我來拜謝。”
雲韶撩開衣袍,幹脆利落跪在地上,俯首磕頭。他站起身後,說:“謝兩位姑娘今日救我們性命,也謝姑娘……之前出手救雲秋。”
雲暨面色淡然,他點頭接着道:“花霖此劫,究其錯因,繁多。百年前,我雲氏祖先感念蓮谷藥老救命之恩,也為躲避亂世飄搖,在蓮谷周圍開墾土地,定居綿延。雲氏祖訓,凡雲氏中人,皆要俯首聽命蓮谷之人,死生不怨。”
“祖訓不能不聽,恩不能不報。到今日,雲氏不剩百人,恩……已還清。秋娘擊響不悔鼓,按規矩,她有權讓花霖全民助她完成一件事。此後,花霖城散,摘雲姓,銷族譜,各自好好地過活吧。”
雲岱站起身,附聲道:“我,無異議。”
雲孚出聲:“……我也贊成。”
“秋娘已經離開了。”江歸晚說,“她走之前,托我轉告族長和兩位長老,不悔鼓之諾,隻求停止送人去試藥,不為讨别的。”
雲暨聞言,沉默好久,哽咽淺笑道:“那好,就如此辦吧。韶兒,你去挨家挨戶告知他們。季小子,你也去,去幫幫韶兒。”
季空梵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想把人拉起來背着走,花妙翎的手搭在巫缺的胳膊上,說:“他交給我就好,我來醫治他。”
季空梵點點頭,跟着雲韶一起走了。
雲暨問:“兩位有何打算?”
江歸晚:“等阿翎把人醫好,我們就離開此地。”
雲暨看向地上的人,搖頭道:“這位公子不是花霖的人。”
“不是?”花妙翎又把目光看向巫缺,手摸向他的脈搏,“那為何巫晁要抓他?”
巫缺身子一顫,他想縮回手,卻被花妙翎不松手,死死抓住:“我真是大夫,你别怕,我看過你脈象,好診斷你的傷。”
雲暨見此也不再多管,隻提醒說若暫無落腳處,可在城東雲醫居内暫住,便和雲岱雲孚一同離開。
“阿翎,怎樣?”江歸晚問。
“這人……”花妙翎擰眉道,“身子太弱了,大問題沒有,小毛病一堆,身體需要慢養,這眼嘛……他不讓我看。”
巫晁聞聲睜開眼看過去,他順着江歸晚的力道,邁步走過去,俯瞰着地上的巫缺。
江歸晚擡頭看了看日光,問:“那我們是先在這裡留些日子還是……巫晁!”
巫晁趁機用盡全力甩開江歸晚的桎梏,箭步沖到花妙翎旁邊,單手掐着花妙翎的脖頸,一步步後退,笑得肆意:“站起來,來我身後,不然我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