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興奮讓江歸晚難得接了話,她與黑衣人對視,分毫不怯:“這路又不是你的。”
……江歸晚沒有挑釁的意思。
在十四宗,江歸晚甚少與旁人接觸,而在為數不多的談話裡,也基本上都是别人說,她聽完點點頭,偶爾或許能給個回複。話少是十四宗弟子對他們這位少宗主首要的印象。
人情世故,說話婉轉什麼的,江歸晚雖不能說是一竅不通,實際上卻也不比那好多少。
顯然這樣子在江湖裡根本行不通。一句話出口,除了隻能感到輕蔑,旁人又怎麼會想到是她不善言語?
黑衣人看着她的眼神果然又冷了幾分,“臭丫頭,你找死。”
話不投機,打架也不太和諧。
兩人打了約莫半炷香,依舊勝負未分,各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皆形狀可怖。一個是不要命越打越興奮,一個是初生牛犢也興奮,偏要一管到底。
江歸晚的理智在,知道不能戀戰,她一邊動手,一邊尋找能把對方一擊斃命的時機。和黑衣人纏鬥之間,她的視線裡忽然闖進來一個人。
太古峰這地方并不偏僻,從河陵出發通往南北,走這裡都是條近道。但山大林多,什麼野獸猛禽都有,尋常沒有什麼人願意來此處,即便是習武之人,為了避免麻煩,穩妥起見通常也都是選官道走。
今日倒像是天上下錐子落進了針眼裡,接二連三的人出現在這裡。
緩步走過來的那人身軀凜凜,面似桃夭,如神仙妙手,鬼斧神工,又如聚集了清冷月色的所有精華。林間山霧未散,他一身千歲綠,飄逸不似凡塵中人。
腰間一支剔透晶瑩的短玉笛……沒有刀劍之類的武器。
江歸晚瞳孔微微一顫。她不敢賭那人是個用掌的高手,恐累及無辜之人,心中亂了方寸,手也失了準頭。
心念電轉之間,卒了血的彎刀朝着江歸晚狠狠地劈落而下。
江歸晚瞳孔猛地一縮,匆忙回神,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蓦然想起秦望說,她有一段緣分系在那樓主身上。
江歸晚看着沖她劈來的刀,她心想:“既還有緣分,就别讓我死在這!”
她運了幾分的内力在劍上,将手中長劍橫掃,“叮”得撞上了那柄彎刀,兩人皆是被這股力道震得手腕發麻,黑衣人的刀偏了方向,落在江歸晚臂膀上又是一道浴血傷痕。
江歸晚不懼真刀實槍與人打一場,可那黑衣人明顯是在溜着她玩。再這樣繼續打下去,她并無把握自己不死。
江歸晚在心中思量着對策。拿定了主意後,立刻就開始實行。她右手提劍,勁氣内斂手腕翻轉,将左手掌全力一推,速度迅疾如風。
黑衣人沒料到她有如此一招,防不勝防被遠遠彈開,整個身體狠狠砸在地上,嘴裡連連吐出大口鮮血。
崆峒疾風掌。
在樹後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常溪亭星眸微轉,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正擡步朝黑衣人走去的江歸晚。
天下大小武功種類之多,如堆山積海,其中上乘者乃是掌。
百年來掌中第一流堪堪有四家,玄冰谷的寒禅掌、七絕閣的斷魂掌、青彭山莊的金山五行掌和琉璃谷的崆峒疾風掌。
前三者都不在大魏境内,而剩下的崆峒疾風掌,自琉璃谷喻和同去世後,江湖上多年再沒見有人使用。
喻和同的徒弟……
常溪亭走南往北許多年,搜索了一大筐的八卦趣事,江湖裡各門各派的秘聞,皇室朝堂的秘辛,他都知道個六七分。
喻和同那老頭可不止兩個徒弟。除了他女兒曲雲舒和十四宗宗主江宣清,他還有另一個天賦極高的弟子。那個藏得極深的人,當年可是為了給師父報仇,用崆峒掌血洗了左明達的天元門。
喻和同死于震驚江湖的北關之戰。
宣和元年,左明達和拓跋迪穆斯聯手,約喻和同隻身赴北關。喻和同不僅真的就一個人去了,還以一對二,最後被兩人用内力碎了心脈,震斷了全部的肋骨。
本來這件事并沒有在江湖裡傳開,北關荒無人煙,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會有人閑的去那裡逛。
節點是在同年的五月,一個神秘人單身闖了左明達的天元門,隻用了兩柱香,用崆峒掌血洗了左明達的整個門派,還非常順手的廢了左明達的兩條腿和一隻眼。
這樣的事即便想藏也藏不住,消息長了翅膀似的傳遍整個江湖,等衆人循着線索找到喻和同的墓碑時,喻和同墳頭的草都已經淹過腳踝了。
常溪亭顯然不會覺得他眼前這小丫頭會是那個人。
他原隻是順道來看看文長風會不會死,再為他的八卦庫裡添上最新資料,倒是沒想到還能有此發現。
有意思了。
常溪亭倚在樹上被這幅意想不到的場景勾起了淺淺的興趣,他眉眼間的冷化了幾分,帶着些許玩味地望着那道纖瘦的身影。
“嗖嗖——”
兩支袖箭裹着冷冽的勁風襲來,一支适時地落在江歸晚腳邊,阻止她繼續往前走,還有一支,截住了原本要擲于江歸晚身上的暗器,一起掉落在地。
天道總愛考驗人,若此時文長風清醒着,怎會看不出來救人的蒙面男子使出來的輕功是“憑虛飛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