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血飛濺,被煉化為靈力,飛入陳王左掌心,盤聚陳王掌心。
這是陳王——應當說是陳铎的成名一式,血靈掌。
化血肉靈力為己所用,相傳是陳铎在戰場中所悟一招,以修者靈血最佳,凡人血流成河,約莫也能供他一掌。此招太過陰損,制敵時往往出其不意,昔日陳铎做天水泉主時,亦是兇名赫赫,天水泉幾代傳承,未曾有過好名聲,不全怪風煙喜怒無常心狠手辣,陳铎也脫不了幹系。
他取用自己靈血,一掌結結實實拍在風煙胸前,将護體靈力盡擊碎,數道靈陣皆湮滅。風煙穩住身形,将侵入經脈的靈血一咳逼出,“能見血靈掌再出江湖,我跑這趟也不算虧。”
“要取我性命。”陳王撥雲霧,拈雷光,傲立天地間,“豎子狂言,盡可一試。”
風煙一鞭破空,流火漫天,天河倒懸,其勢沖雲霄,竟叫日月隐光。二十八星宿靈路貫通,瀉下太初清濁意,灌入風煙身後重疊陣紋中,仿佛登仙大道啟明于此,一筆一劃皆含無盡真意。
血靈掌煉化斷臂中靈力,竟至化境,靈威滔天。而風煙并指召來星宿劫陣,八方之力遠聚而來,獨對陳王一人。
王城安穩數百年,未曾見過如此劫難,今日王城上空你方唱罷我登場,不論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生怕被這動靜波及,縮在屋檐下不敢探頭,獨紅牆宮中,還有一對人望歎品評。
無銘笑道:“我本以為風煙還能再忍幾年,看來陳王這下是觸其逆鱗了。唉,光陰當真消磨人,從前那個天高可摘地厚可裂的風流雲竟都會忍讓了,真叫人唏噓。”
“國師說笑,風泉主是懂分寸之人,陳王亦是。”啟皇負手立于庭前,贊道,“一招一式皆出道意,這樣一戰,興許往後百年都未必得一見。”
“從前我将這二十八劫殺教與他時,他未能悟出陣中真意,如今已是今時不同往日,此陣中意,他已了然了,哈哈,不錯!”無銘毫無儀态之顧,撩袍在一旁矮石坐下,仰首望半空龍争虎鬥之勢,“唉,從我這兒學去本事的,除卻冉蔚之,也就數他最成事。但風煙一直認為陣為詭道,不肯花心思琢磨,到底未能再精進。陛下這些年可有見着好苗子,不如領我這兒來,由臣好好調教?”
啟皇颔首,“朕必為國師留意。”
四方劫起,神獸列陣而形,吐息化星,電閃雷鳴都掩不住浩然靈氣,竟叫王宮中枯死多年的老槐汲氣蘇生,開了滿枝白雪。
啟皇目露惋惜之色,“風泉主是位人才,可惜性烈而通透太過,未免太難把握,不能為人所用,可惜可歎。”
“臣與陛下說些舊事吧。”無銘眼珠一轉,拂塵一掃,大不敬地與啟皇勾肩搭背上,“當年陳王曾想叫風煙做那天下第二個自己,對風煙那是軟硬兼施,什麼法子都用上了,奈何風煙此人性子逼不得,玉石俱焚也不在話下,瘋得過了,叫陳王都怕,也就歇了那心思,大家天各一方安生。這位發起狠來,十座王城也不夠拆的,這已是收斂幾分了。”
“鲸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如此盛景,往後難再見,着實可惜。”啟皇稍偏半步,避開無銘。天際雷光不滅,她垂目回身,“朕還有政事要忙,就勞煩國師替朕跑一趟,收拾這殘局。”
無銘猶嬉皮笑臉,拂塵胡亂搭在肩頭,躬身領命,“臣——遵旨。”
二人傾力一戰,勝負難分,但彼此都尚餘理智,知道莫禍及了無辜王城,倒是給了無銘可乘之機。
風煙身通星河,戰至此境,已與天鬥參宿相合。而陳王亦動用塵封多年的殺手锏,戰意正濃。無銘行至二人之間,胡亂念了聲不像話的“阿彌陀佛”,拂塵掃開,暫止二人相争。
“二位,且憐惜些罷,王城可受不住這仙人鬥法。”
他面向風煙,“既然我們陛下都發話了,我就厚着臉皮一回,且看在我面子上,消停些。風泉主遠來一趟,我為你指條明路,尋你的好師弟去,這樣可好?”
風煙人在怒中,嗤笑一聲,“無銘,你倒是越活越有閹人腔調了。”
無銘也不氣,搖頭道:“何必拿我撒氣,你們在這兒耽擱,可别叫問城主待急了啊。”
他擡手抛給風煙一塊靈引石,與司南差不多,能牽引某人去處。風煙将其握在掌中,拂袖收去殺陣之勢,冷瞥陳王一眼,“也罷,我本就不是為了這老不死而來。”
靈引石帶他突重圍,入天牢,區區天牢陣法還難不倒他,烽火閃過,盡數破之。
而寒牆朽草間,問飛鴻孤身盤坐,遺世而獨立,耳下一點绯紅猶烈。
天牢重地血氣郁結,靈氣都渾濁不堪,與好地方根本不沾邊,又如何能配上他們光風霁月一生的飛雪城主?
風煙徒手扳開牢門,輕歎道:
“無妨,師兄來接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