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之事我自然都清楚的,師兄挑着說便好,不過再聽一回也很不錯。”問飛鴻笑眯眯,“我就想聽師兄講。”
“少來,别打擾我,讓我想想……”風煙翻至序目,思索片刻,“高祖十七遭前朝皇帝株連,流亡時登白垩山,為閉關山中的宮希聲所救,欲拜宮希聲為師求仙道,但宮希聲稱其——”
“塵心未凋,不與道同。”
問飛鴻插了這麼一嘴,瞥着風煙的神色,莞爾道:“宮希聲這樣評價高祖,沒錯吧。”
風煙颔首:“但即便如此,宮希聲還是授他許多,為他引靈根,鑄仙器。神兵第一的長恨便是高祖的用劍。雖不以師徒相稱,但确有師徒之實。”
問飛鴻:“就像我與師兄這般呢。”
“這就自比高祖了?”風煙搖搖頭,彈他腦門一指,“無人知曉在白垩山的三年發生了什麼,但高祖再度下山,逢江南大旱,順勢揭竿北上,率兵馬直襲京城。雖說當時之世已是萬靈消隕,但還有諸多仙道氏族因利益而站在前朝一方,凡人難與修道者抗衡,往往有一名金丹便能使軍隊潰散而逃。”
“但平陽一戰乃是轉折點。”風煙撂下書卷,靈力在指尖凝化,便是一幅綿延起伏的山河圖,“高祖之兵人少勢弱,便以詭陣為求勝之道,于是往往埋伏山中。當時朝廷求仙門陣師出手,反将啟軍圍困廬陽,苦戰數日後啟軍破陣出逃至平陽,與朝廷大軍正面對壘。”
問飛鴻端了茶來,給風煙斟了滿盞,仿佛當真是在茶館聽書。
風煙倒是配合,飲了口新茶,評書人那般拉開自己的玉扇,“窮途之時,宮希聲破空入戰場,須臾煉化軍旗為器,即斬敵軍十萬。至此此戰已不隻是王公與草民的改朝之戰,而是以血脈為系的仙門氏族與後起的散修之戰。”
“嗯?”問飛鴻疑道,“但我依稀記得,啟軍一方并無什麼修道者?”
“不錯,确實不過十餘人。”風煙覆手之間凝就亭台樓閣,天上白玉京,“在啟之前,仙門維系靠的是日漸稀薄的上古血脈,各系秘法不外傳,仙門亦凋敝。但宮希聲不同,他橫空出世,沒有來處,在遇高祖前也無人聽聞他的名号。可他無疑是大道的寵兒,仙道奇才——雖說沾些風氏旁了不知多少支的血脈,但其無師承,無己道,到隕落前,向天下人言明自己以蒼生為道。因此他雖未得大道,卻仍是千百年來唯一以‘仙人’為稱的修者。有他一人創輝元仙宗,便有了往後千百年的仙門格局。”
問飛鴻嘟囔道:“以蒼生為道,未免也太……”
他不再多言,但風煙自知其向來不喜世人過捧宮希聲,便一笑置之,道:“對今人來說都是玩笑話,你聽過便罷。”
“自平陽戰後,高祖帶領啟軍一路突進,斬末皇,更新朝,改國号為啟,定啟明元年。”問飛鴻勾住風煙的扇骨,向下觸至風煙手背,不輕不重地撓了下,“然後輝元之事呢?為什麼國教大派會裂為三宗?”
風煙捉住他作亂的手,摁住桌上,面色如常,“輝元仙宗是宮希聲所創不錯,但裂宗時,高祖已死,宮希聲隕落。輝元仙宗内有三門,其一是如今的飛雪城所掌的煉器之道,兼有符陣藥毒之術,現已敗落——袁亦恩竟然半點手藝沒傳給你,到底怎麼想的。”
問飛鴻:“我不是這塊料嘛,師兄繼續。”
“還有便是專精戰道的一門,以世代清正的任家為首,至今仍是如此,雖有演化,但這麼些年下來也大差不差。仙盟倒是最承輝元遺風的一宗。”風煙敲敲紅木的桌面,歎道,“至于天水泉——前身是輝元仙宗内風氏長老一脈,宮希聲隕後得此靈泉,大概是因體内那點風氏血脈吧,天水與風氏人相性極好。其實天水泉主也不過是個守墓人,天水也隻是無字之碑,但你若有心修行,這倒是個靈氣充裕的好地方。”
問飛鴻不應,隻道:“師兄說天水泉靈氣充裕,附近應當有不少野菜吧?”
風煙:“東邊應當有個小菜園,你又動的什麼心思?”
問飛鴻理直氣壯:“自然是晚飯的心思。”
風煙挑眉,“學了做飯?”
問飛鴻捏着風煙小指尖,笑道:“不曾的,不過師兄教我便會了。”
從前他們在十萬大山行路時,問飛鴻一出手便能使辛辛苦苦一下午捉來的野兔化為焦炭,風煙便玩笑他是天生的君子,還是離庖廚的好。
在雪原養傷時,風煙靈力運轉不周,難以維持軀體如常,倒也自己開了許久的竈房,随便做點小菜不算難事。他擺擺手,打發問飛鴻出去,“這個時節林裡定然有東西,别挖菇子來就成,還有,記得帶壺酒來。”
問飛鴻架着赤羽跑遠,遙遙向風煙招手,示意他已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