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廣鶴子的遺作?”風煙從問飛鴻襟後捏了塊帕子,将山柄捧起,“唔……隻是幾道簡單的斬風陣,但以靈器之資論,算不得上乘,但勝在扇骨雕竹如青飛蝶如生,盡極風雅。”
他頓了頓,惹來沈鎮不耐煩的哀怨一眼。
“因此,與其讨論是否得稱上品,不如直接賣與我。”風煙将匣子合上,毫不客氣地強買強賣,“你們問城主還欠着我錢呢,從他口袋走。”
沈鎮給他氣笑了,“一回來便雁過拔毛是吧,還真是往日風範。”
風煙擺擺手,“又不是不給錢,總好過叫不懂風雅的家夥補上幾道陣紋壞了這天工。你們家問城主丢了我一柄扇子,賠我也是理所應當。”
沈鎮狐疑地看了跟在風煙身後的問飛鴻一眼,問飛鴻報之以歉意的笑。
敗家城主!
“風……風泉主啊!”
風煙收起錦匣的動作稍頓,随即端端正正地斂袖躬身,朝撥簾拄杖而來的老者恭敬一禮,“孫老。”
“老朽從未想過竟還有再見您的這一天……”天寶閣的元老,被問飛鴻接到飛雪城來養老的鑒寶大師孫老一手支住拐杖,一手握在風煙拳上。這老者筋痕遍布的手微微顫着,與風煙相握,“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風煙不答話,隻是任由孫老緊握着他的手。
這位是天寶閣創立之初便在的老人,也是飛雪城老城主袁亦恩器冢中的舊人。風煙年輕氣盛那時候,孫老照拂他不少,後來被問飛鴻接來飛雪城,想必也為問飛鴻助力良多。
風煙父母早逝,稱不上有師長照護,這位孫老對他而言分量不輕。
還是問飛鴻站出來,輕輕扶住因過于激動而腳步發顫的孫老,“我扶您去雅間吧,師兄一道嗎?”
“嗯。”風煙取出了匣中玉扇,點于自己唇下,“我稍後便去。”
老人家年紀大了,步伐難免慢頓,問飛鴻望了一眼風煙背影,扶着孫老上座。
“城主,莫怪老朽多言,隻是老朽時日無多,實在不忍再見故人離散。”孫老拍着問飛鴻的手,“泉主他不是那樣弑師忘恩之人,當年之事或許另有隐情,你也莫要太過怪罪于他。”
“我明白的……”問飛鴻為孫老倒好茶水奉上,笑道,“能夠再一次這樣看着他,我便知足了。往事已去,我也無意糾察,況且師父的器冢也已落封,有礙于師兄之事,我斷不會做的。”
孫老點點頭,“你是好孩子,老朽知道。”
提及器冢,孫老忽出此言将話頭截斷,問飛鴻便知是風煙推門而來,回首道:“師兄!”
風煙:“沈鎮找你呢,我在這與孫老說會兒話。”
問飛鴻:“好,師兄有什麼想嘗嘗的嗎?我去街上看看。”
風煙笑了一下,“你安排就好。”
問飛鴻帶上了雅間的門,風煙抖開袖擺,坐在孫老對面。
“雖然早料到問飛鴻會接您來,但能在此見到您,我也實在——嗯,這茶不錯。”風煙掃了掃杯蓋,蹭去茶面滾氣,“您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
“泉主,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夥,怎樣也不會再壞泉主之事,但求一問。”
他頓了頓,道:“五年前月塵山器冢中,您發現了什麼,是嗎?”
杯中茶還燙着,風煙隻是淺嘗一口,難以深飲。他歎道:“我知老城主于您有師恩,您向來敬重他,器冢既已落封,那些我便無意再提。如今最重要的是保全飛雪城,莫叫後人的路太過難走。問飛鴻這些年辛苦您也看在眼中,我又何敢翻出舊事恩怨驚擾如今的飛雪城。”
孫老:“看來泉主對師弟的愛護之心非同一般,既然如此,老朽也可以放心了。”
“愛護之心。”風煙輕聲念着這幾字,出口卻成喟歎,“隻盼能如此吧。”
說什麼來什麼,敲門聲起,風煙知是問飛鴻,便讓他進來。這家夥抱着大小匣包,手忙腳亂地放在桌上,賣乖笑道:“這是錦花巷新的糕點,孫老也嘗些吧?”
孫老樂呵道:“牙口不中用啦,不能像你們小輩一樣啦。”
“這桂花軟凍味道好,師兄嘗嘗?”
問飛鴻打開盛放糕點的精緻小匣,端至風煙眼前。浮着桂花瓣的凍糕形如元寶,做的倒是讨喜,也叫人有食欲。
這目光說不上殷切,隻是被這年輕人如此熱烈地盯住,風煙也不好意思躲閃,隻是嘗了口桂花凍,簡單稱贊,問飛鴻便笑得花開了似的。
孫老握着拐杖,樂呵呵地窩在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