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甯的臉色勉強還能穩得住,隻是眼神已經不由地虛浮了起來。
他不清楚謝積玉了解多少,這種時候隻能先裝傻:“謝總,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在附屬醫院的湖邊。”謝積玉根本就不給裴昭甯任何模糊的空間,語氣很冷,“訂婚日,還把情人帶過來,你是什麼居心?”
方引有些震驚地擡頭去看謝積玉,隻接受到了對方一個冷冷的餘光,接着很快便移開了,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
他的心霎時間被高高吊起,狠狠地抛進了數九寒天的冰窟裡。
方引看着謝積玉,雙唇因為失去血色而蒼白,他嗫喏了兩下想解釋,但此時有裴昭甯在場,他暫時什麼都不能說。
在發出一個微不可聞的氣音後,雙唇又緊緊地抿上了。
裴昭甯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住了,他唯一能想到的結果就是這件事是關嶺告訴謝積玉的。
瞞自然是瞞不住的,隻能編了。
“您誤會了謝先生,我跟方引真的是朋友,那天我們隻是在開玩笑,這點您得相信我。”
裴昭甯的額頭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解釋也蒼白無力,但他隻能硬着頭皮将這件事按死在“開玩笑”上,決不能松口。
“開玩笑。”幾個字在謝積玉的舌尖滾了一下,他貌似了然地點點頭,“那上個星期晚在瑰麗酒店,也是開玩笑嗎?”
簡單的幾個字,卻如同驚雷炸起。
裴昭甯的眼神瞬間慌亂了起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這......這個......”
他一下子吞吞吐吐起來,看上去像極了被人挖出真相、踩到了痛腳。
看上去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酒店這個地點畢竟暧昧,謝積玉面孔裡明顯的厭惡情緒,讓準備一直沉默到最後的方引開口了:"謝先生,這個确實是誤會,我可以解釋。"
謝積玉的眼神終于定在了方引的臉上,眸色微沉。
方引繼續道:“那天他在酒店忽然易感期才聯系我,我去隻是将他送去了醫院,這個醫院的監控和他的診療記錄都可以證明的。”
“是裴先生的手機沒有信号,還是酒店的電話不能使用,需要一個人專門過去然後再送去醫院?”謝積玉依舊将目光對準了裴昭甯,仿佛要一層層剝開他的畫皮,“我要聽實話。”
“我是beta。”方引的聲音下一秒便響起,他垂眼望着地毯上繁複的花紋,聲音輕輕的,卻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beta對alpha的易感期來說,本就沒有任何用場,沒有一個alpha需要beta的撫慰。我當時在到酒店之前還買了專門給alpha用的抑制劑,如果需要,我可以找出當時的購買記錄。”
謝積玉的表情有些不悅。
裴昭甯瞬間如蒙大赦,連忙開口:“對對對,就是這樣的,有購買記錄證明的!”
此時的方引依舊垂着頭,像一株曠野裡被打濕的植物,獨自淋着大雨。
謝積玉沒看方引,站起身來,走到裴昭甯的面前。
他的個子比裴昭甯高半個頭,純手工定制西裝包裹着完美勻稱的身形,優雅中帶着專屬頂級alpha的力量與壓迫感。
“既然訂婚了,就時刻謹記自己答應聯姻是為了求得什麼。”謝積玉放低自己的聲音,他的頭沒有地下,眼神垂着,帶着無盡的憐憫與警告,“不要既要江家的權财助力,又與其他人暧昧不清,不知好歹,軟飯硬吃。”
謝積玉頓了頓,目光在方引身上一掃而過,意有所指:“真不想這樣過了,就提離婚。”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便走出了小廳,空氣中的壓迫感也随之慢慢散去。
方引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片漿糊,頹然地坐在了邊上。
他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裴昭甯雙拳緊握在身側,指節泛青,發紅的眼白襯着一雙幽深隐忍的眼睛。
服務生敲響了門:“裴先生,儀式要開始了。”
“哦好,我就來。”裴昭甯迅速切換了一副姿态,又溫和可親了起來,“阿引,一起下去吧。”
方引頭也不擡地擺擺手,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地毯上:“不了,我想在這休息一會。”
首都這個圈子說大很大,說小也小,從方引得知裴昭甯要跟江家聯姻的那天開始,他從來都沒想到過謝積玉居然跟江家有聯系。
更尴尬的是,他與裴昭甯之間原本完全是誤會的事情被謝積玉知道了。
而且還是兩件事情,一個是湖邊的求婚,一個是那晚的酒店,分别看都很值得懷疑了,更何況連到了一起。
從那次受傷開始,方引能察覺到謝積玉對自己是有所改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讓他懷疑自己跟親戚家弟弟的未婚夫有染,讓謝積玉對自己的态度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他心裡會怎樣想呢?
會回想起來他們之間開始談婚事,自己完全不拒絕的妥協嗎?
還是會想起剛結婚的時候,他們之間發生過的好幾次龃龉呢?
亦或者是,自己曾經說過的幾次謊言已經在他心裡重聚,他再也不相信自己了......
方引還沒有發覺自己放在扶着額頭的手在顫抖,眼神慌亂地遊移,像一隻籠中困獸。
一些模模糊糊的好意或許在别人眼裡不算什麼,但他擁有的東西太少,所以就算隻有一點點也不能放手。
方引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解釋謝積玉有沒有相信,又信了多少。
就在這混沌之中,卻想到了謝積玉剛才說的那句話——是裴先生的手機沒有信号,還是酒店的電話不能使用,需要一個人專門過去然後再送去醫院?
當時他雖然及時采取行動,但裴昭甯原本的目的,實在是像......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