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到謝積玉身上,這三年來總體上說,他們的關系是有稍微變好了的,那些冷酷的龃龉似乎也被融化了。
管家作為離他們生活最近的人,自然也能感覺得到這種變化。
隻是給時間這個問題,他的自主權并沒有那麼大。
自己頭上懸着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掉下來,斬斷一切。
連續幾天的豐盛三餐補給之後,方引覺得自己的狀況好了不少,腳上的傷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行動基本沒什麼問題了,便出了門診。
這段時間有許多病人在等着他,所以第一天是相當的忙。從下午一直到傍晚,幾乎都沒怎麼停過。
眼前這個病人離開之後,方引邊想着晚餐會是什麼樣的邊伸了一個懶腰,按鈴叫了今天的最後一個病人。
那人帶了個帽子,在方引面前坐下,方引低頭看病人信息,道:“名字是裴......裴昭甯?”
下一刻,對面那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上有些青紫的傷痕,手上也纏着繃帶,正是許久未見的裴昭甯。
他有些苦笑地聳了聳肩:“這麼狼狽的樣子隻能給你看了,阿引。”
方引有些驚愕地站起來,走到裴昭甯的面前仔細打量:“這是怎麼弄的?”
那些淤青之上還有一些細小的血痕,都蔓延到了眼眶的位置,看傷痕可不太像是意外。
裴昭甯歎了一口氣:“總之,也一言難盡。你這裡有沒有什麼藥能讓我臉上這些淤青快點消失?我不想被我爸媽看見。”
天色漸晚,夕陽溫柔。
方引把裴昭甯帶到醫院小湖邊的長椅上坐下,對方垂着眼睛,似乎是很難受的模樣。
“上一次在深雲裡莊園,我不是跟你說過麼,我快要結婚了,但是結婚對象還沒定下來。”裴昭甯吸了一口氣,又繼續道,“裴家現在的資金鍊除了很大的問題,我爸媽幾乎都要給我跪下了,容不得我多想,必須得結婚了。”
方引懂他心中的無奈,隻道:“那确定要跟誰結婚了嗎?”
“是江家的小兒子,一個被家裡人寵得無法無天的omega。”裴昭甯苦笑着點點頭,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這就是拜他所賜。”
難道是反抗父母不成,又找人來毆打裴昭甯,指望裴家先拒婚嗎?
隻是按照剛才裴昭甯所說,裴家現在舉步維艱,估計是放不下這次聯姻的。
“前兩天,我按照雙方父母的要求,約他出來吃飯,但在餐廳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等到他。後來他發消息過來,讓我去一個酒店房間,等我去了發現,他在跟另一個alpha......”裴昭甯有些說不下去了,頓了好久,“然後我就被那個alpha打成了這樣。”
方引有些好奇:“如果那個omega有心上人,且關系已經到了......呃,那一步的話,江家人那麼寵這個兒子,不應該順着他,讓他跟那個alpha在一起嗎?”
“如果那個alpha是像我們這樣的身份也就罷了。”裴昭甯擡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傷處,深深歎了一口氣,“可那個alpha是他的貼身保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江家再寵他也不會答應這樣的婚事。”
“難道那個omega的父母就沒發現嗎?”
裴昭甯苦笑:“發現也來不及了,那天,我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妻已經被那個alpha永久标記了。所以,他們才更不願意拒絕他跟我的婚事,否則掩蓋不住這樣的醜聞。”
方引聽完這個匪夷所思的轉折,也能明白裴昭甯現在為什麼郁悶了。
但他也沒有什麼好方法幫裴昭甯破解眼前的困境,到底是家族的未來更加重要,還是自己的未來更加重要?
以江家父母的态度來看,大約是要讓裴昭甯托底到最後了,并且就算最後真的結婚了,那個保镖也未必會跟omega分開,那裴昭甯之後的處境......
隻是裴昭甯現在沒有談判的資本。
方引看着裴昭甯臉上的傷痕,忽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在學校念書的日子,他有一次被一群高年級的學生連續欺負了快一個月,最後是裴昭甯站出來揍跑了那些人,方引才得以脫身。
他内心不止一次感謝過裴昭甯,因為隻有方引自己知道,那天的他已經逼到了極緻,所以出門的時候從廚房拿了一把刀。
如果裴昭甯沒有及時出現,自己沖動之下會弄死人也說不定。
那今天的自己就是一個殺人犯,而不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方引望着裴昭甯,擡起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落在了裴昭甯肩上,将輕拍作為無聲的安慰。
“我知道我這個說法或許有點唐突。”下一秒,裴昭甯忽然偏轉身體,用那隻受傷的手抓住方引的手,目光急切,“方引,你願不願意跟我訂婚?”
“咔嚓”一聲響起,似乎是一條湖邊的柳枝折斷的聲音。
但湖面卻依舊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