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這才得了這麼好的一個兒媳婦,她若不好好珍惜,怕是要遭天譴,看着少女可憐兮兮的模樣,陳氏心疼極了。
“夫君生辰,我怕是不能出席了,隻能勞母親多多費神。”趙稚柔苦笑,想起今日,隻覺得心痛脾寒。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那個臭小子做什麼?說起來,他人呢,怎麼沒來?”陳氏冷了語氣,轉頭便要吩咐底下人去請晏周過來。
“母親,是我不讓他來的,他公務繁忙,若是生了病,太子哥哥那處,怕是要亂了套。”少女拉住了陳氏的手,開口解釋道。
陳氏無奈,她歎了口氣,取過趙稚柔額頭上的帕子,重新放在冷水中洗了洗,擰幹後又敷在她額頭上,溫柔道:“不提他了,你好好養身體。”
兩人說着話,太醫院的李女醫來了,給趙稚柔診了脈,眉頭緊了緊道:“殿下這幾日可是熬夜了?”
“熬夜?柔兒,你晚上睡不着嗎?”陳氏覺得疑惑,心裡卻是擔心,趙稚柔是因為她那傻兒子的事情煩憂。
趙稚柔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見沒法辯解,隻好硬着頭皮道:“晚間睡不着,想着抄抄孤本,夫君一直在找那本詩集,世間僅此一本,父皇不願送我,我隻好手抄下來,當做生辰禮送給夫君。”
“殿下,抄書也要有個限度,您若是繼續下去,眼睛可就毀了。”李女醫知道慶安公主對着晏府少傅的癡迷,不好過多評價,隻能出言勸道。
陳氏沒想到她用心至此,無奈道:“不過是一次生辰,你平日裡對他夠好了,何必這樣辛苦?”
“母親,他也很累,我不過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趙稚柔笑着搖了搖頭,她不想讓别人覺得她不識大體。
李女醫歎了口氣,細細診了脈,開了藥方,“按着藥方煎煮,喝上五日便可。殿下心裡郁結多日,我還額外加了安神的藥材,這期間段不能傷身費神,更不能受寒!”
年輕輕輕,脈象如此阻塞,而且還有頭疾,女醫也沒法多說,隻好開幾服藥了,頭疼的是,回去還要報備太子殿下。
“李女醫,别告訴太子哥哥,若他問起,就說我食欲不佳,将你叫來是為了開幾副藥調養一下身體。”女醫出宮來晏府,太子哥哥那邊必然會收到消息,定然會多加詢問。
李女醫感歎趙稚柔的玲珑心思,連忙行禮道:“臣遵命,多謝殿□□恤。”
趙稚柔微微一笑,吩咐青凝将人送出府,陳氏看着她還在操心,假意呵斥,“别想這些事了,我讓人煮了雞絲粥,喝點粥墊墊肚子,等會兒好喝藥。”
“母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會兒天黑路滑,我不放心您。”趙稚柔拉着陳氏的手,親昵的笑了笑。
陳氏想也沒想,拒絕道:“我今日就睡在這裡,你總不聽話,我怕你不願喝藥。”
“母親,我都十八了,已經是大人了。你若不回去,我等會兒擔心地睡不着怎麼辦?”趙稚柔撒着嬌,忍俊不禁。
想來她也是幸運的,雖然晏周是塊硬石頭,但她這個婆母和祖母,卻是極良善的人。
“罷了罷了,我看了你喝完藥就離開。”陳氏滿面慈愛,伸出手摸了摸趙稚柔的腦袋。
趙稚柔被哄着吃了粥,喝完藥,還吃了幾枚甜酥,剛同陳氏說了一會兒話,藥效發作,睡意襲來,沒一會兒便睡熟過去。
陳氏慈愛地看着少女,替她蓋好被子,離開前,一旁的青凝、青岚道:“夜裡多注意些,若有突發情況,及時派人來報。”
“是,夫人路上小心。”兩人齊齊應聲,送走陳氏後,方才松了一口氣。
青凝則是扯了扯青岚的耳朵,低聲罵道:“方才那些話,若被夫人聽了去,怕是會在心裡膈應主子。”
青岚一邊躲着青凝的手,一邊求饒,“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下次注意便是,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罷了,那位是何人你還不知道?先進去照顧主子吧。”
——此時松濤苑内,晏周端坐于佛像前,一邊摩挲着佛珠,一邊抄寫佛經,但和平時比,總覺得外頭風聲鶴唳,惹得他靜不了心。
“晏周,你這死小子!”
“夫人,您别氣啊,家主正在抄佛經……”赤峰哪裡敢真的阻攔陳氏,隻好出聲勸着。
隻聽得“啪”得一聲,書房門被猛然推開,寒風卷着刺骨涼意,吹得窗棂呼呼作響。
晏周看着經書上落下的墨點,隻好擱筆,用硯台将經書壓住,方才擡眸看向來人道:“母親,所為何事?”
陳氏看着他一副歲月靜好,風輕雲淡的模樣,對比如今虛弱地躺在榻上的少女,當即氣得心口起伏。
一步做兩步走到晏周身旁,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怒道:“你可知柔兒染了風寒,正病殃殃躺在榻上,你竟也不去看一眼?”
晏周微微側頭,面上痛意傳來,風聲更為喧鬧,如掠過松林的聲響,席卷而來,他一時語塞,沉默良久,方道:“母親知我心性。”
陳氏恨鐵不成鋼,“總有一日,柔兒若是離開你,你定悔不當初。”
言罷,陳氏甩手離開,晏周看着母親離開的背影,隐入深濃夜色裡,直到人影徹底消失。
“家主,您稍等,奴才這就取膏藥來。”赤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跟在主子身邊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兩母子如此可怕的沖突。
“罷了。”晏周轉過身,進了内室,看着牆上佛像,想着方才母親所言,少女落淚的模樣,心亂如麻。
佛曰:一切皆流,無物永駐
既是無物永駐,為何總有人追尋毫無意義的情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