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傷處生出新肉,斷掉的血管重新連接,妖力在經脈裡強橫地流轉,樹上積雪裡的每一粒冰晶、躲藏在積雪之下動物的氣息、每一絲風吹來的方向,她都能清晰地感知。
被鎖定的目标,黑夜裡逃命的趙赤,正在借林中樹葉的掩映低飛逃命。
她陡然被一陣殺意震懾,回頭卻不見任何追蹤之人。
再向前沖時,斜前方有樹上積雪掉落,她握緊手中劍,感知着殺意來源,卻無法捕捉對方的任何氣息。
苓術?不可能,她刺中的每一劍都是緻命傷。
繼續往前飛,斜前方、左右兩側頻頻有積雪掉落。
是誰?誰在追着她?
眼前遽然一亮,白光刺眼,赫然是驚雷劈樹。
雷!
趙赤頭冒冷汗,苓術身有舊傷,再添緻命新傷,這種程度的傷,隻有上清山的仙人莊錦複能救,但莊錦複出發去東籬了,一個時辰之内絕對趕不回來,沒人能治苓術的傷,她隻有死路一條,苓術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不可能!
趙赤不敢停,顧不上什麼隐蔽了,在林中橫沖直撞,隻求一線生機。
一聲悶響,一團雪球擊在趙赤的腳邊,緊接着數團雪球被粉紫色的法力帶着飛過來,趙赤以法力掃除,但那雪球又多又密,打中人十分疼痛,卻不會緻命,連擊了一刻鐘,甚是煩人。
趙赤疲于應付,松懈之時,忽見一道劍光,從頻繁而密集地雪球中飛來,趙赤瞧見了持劍人的臉。
這張臉有些許稚氣,卻生得美豔,唇角挂着的獰笑瘋感十足,媚眼奪人心魄,被這雙眼睛盯住,會有種令人膽寒的懼怕感。
“趙赤,你欺騙我。”
劍指心口,不曾有一毫的偏移。
兩劍铿锵相撞,趙赤道:“我今日若死在你手下,明日勢必有人來找你算賬。”
苓術呵笑出聲:“你的命原來這麼貴啊,死了還有人為你讨公道。”
趙赤被苓術的劍氣壓得寸寸下落,咬牙堅持道:“你以為上清山是誰都能進的嗎?我如今的身份還是丹脈門下,善紀長老的内門弟子,如果我死了,那整個清息山的人都能為我做證,我去過清息山,找你,你跟我走了之後,我就死了,你說,她們是信一個妖女還是信一個世家推薦的修士呢?”
“好歹毒的算計,”苓術咬牙切齒,“你為何殺我?”
趙赤的腳已被壓至地上,後仰着身子承受着千年妖力的帶來的強橫劍氣:“不是所有人都像仙尊一樣希望你活着。”
苓術用法術控制着劍,手離開劍柄,鼓掌道:“好,很好,要我死的人,我會親手一個一個都處理了,你運氣很好,你是第一個。”
“你、你要幹什麼?”趙赤被突然暴漲的威壓吓得腿軟,登時跌坐在地上,劍也脫手。
苓術控着劍往她的腳筋而去,幽幽地說:“你想挑斷我的腳筋,我記得。”
劍出劍落,快到仿佛是虛影閃過,趙赤的雙腿之下,鮮血染紅了白雪。
趙赤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趙赤,為何不喊啊?”苓術收回劍,蹲在她身邊,掐着她的臉頰,惡狠狠道,“是我下手太輕了?還是有骨氣不怕死?”
趙赤被迫擡着脖子,艱難吐字:“我賭你不敢殺我。”
“你殺了我,你就回不去了。”
苓術掐住她臉頰的手加重了力道,鋒利的狐爪刺破她的皮肉:“你憑什麼敢揣測我?”
趙赤笑得胸腔起伏:“苓術,你對你師尊的觊觎之心全寫在臉上了,下次愛人之前,先把弱點藏好。”
“徒生愛上師尊,你是真大膽啊,她這次罰你跪雪,下次是不是趕你下山呢?清冷孤傲的仙尊會容許一個妖物對她以下犯上的觊觎嗎?哈哈哈哈哈。”
苓術吼道:“我的事與你何幹!”
趙赤眼神輕蔑:“小妖物被激怒了,有趣。”
趙赤一臉得意的樣子激怒了苓術,苓術将她的頭往地上掼,接着又拖起來,過肩摔,趙赤兩條腿已然廢了,後續習武練劍是不再可能了。
但是趙赤仍是一臉輕松,甚至被掼到地上再爬起來之時對苓術還滿是嘲弄。
苓術簡直要抓耳撓腮,這個人,殺不得,輕易放過也難洩心頭之恨。
趙赤一灘爛泥似地躺在地上,苓術站在她身側,氣惱地思忖着。
趙赤:“還有什麼招,來吧。”
苓術仍在沉默。
趙赤手肘撐起地,緩緩從地上站起,路是走不了了,苓術身上的堪比大乘期的威壓在警示着,苓術已經殺不了了。
“既然你沒什麼高招,我也就不跟你在此耗費時間了。”趙赤的劍已到腳邊。
苓術忽然道:“站住。”
陰恻的殺意又起,趙赤來不及反應,低頭時便看見一隻手穿進她的丹田處。
“你們人想要挖我的妖丹,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們也會被我挖金丹。”
“噗”——趙赤口中鮮血噴湧而出。
苓術将那散發着金光的金丹捏在手裡,頃刻間,化為齑粉。
“你說你是丹脈門下弟子,那便是丹修吧,沒了内丹,你還怎麼凝聚法力煉丹呢?可惜可惜,一個雙靈根的修士下半輩子隻能煉出下品靈丹,你說,善紀長老會留一個廢物在門内嗎?她會趕你下山嗎?”
趙赤怔愣住,她被失意席卷了,上清界每一位修士在練氣期就開始結丹,金丹關乎修士修煉的一生,她自诩雙靈根天資卓越,年僅十七歲就已能煉出一階上品修元丹,她僅憑一顆丹藥便獲得了世家的舉薦名額,她如願來到上清山拜入最喜歡的長老門下。
她沒想到選擇殺苓術是一條自毀前程的路。
這妖女……這妖女她她她她竟敢!
“啊啊啊啊啊啊!!!”
趙赤徹底崩潰了,因為她徹底廢了。
“我要殺了你苓術,我要殺了你!!!”
趙赤沒了法力隻能揮劍亂殺,苓術卸了她的劍,用妖力逼着她:“告訴我,到底是誰要我死?”
趙赤任由苓術架着自己:“沒有人,沒有人要你死,是我要你死,我嫉妒你僅憑一身血脈就入了仙尊的眼,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而我們這些普通人,起早貪黑地修行,為了争搶靈氣大打出手,入門選考考不過,好不容得了一個世家推薦的名額,進入了上清山,到頭來還是比不過你們這種靠血脈跻身宗門的人,我恨,我恨啊!”
苓術怒道:“血脈,呵,血脈哈哈哈哈哈!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事,要是我能選擇,我定不會選擇作為一個半妖出生,哪怕我另一半血脈貴不可言,我也不願,我出生在世,可我的背後空無一人,唯一的族人我的娘親也被你們修士逼迫死了,如今要我在這滿山修士的上清山修行,修行哈哈哈哈哈!你恨!我就不恨嗎!”
趙赤聽罷,突然緩了下來:“你也那麼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