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
莊錦複很快平複下心情,順手檢查了一下她抄寫的《道德經》。
一遍都沒抄完,前面寫的字還算整齊,後面就亂糟糟的,明日注定是交不上去了。
她看完,放下,再回自己的書案,拿起左手邊待處理的文書繼續批閱,文書都是些各地呈報上來的各地天象、糧食産收、河道水文檢測,以及森林山火的統計等等,她需從呈報上來的情況文書分析結合陣法預測自然災害的發生,若有急報,便會立即趕往當地。
平日平安無事的時候,相對清閑。
苓術醒過來的時候,将近飯點,擡頭便見莊錦複已經回來了,正在東邊的書案上處理文書。
她低頭,正好看見她畫的那張活色生香圖,畫中的另一人就在對面,苓術啪的一下把話本合上,正想着要藏在哪裡,卻發現案頭的抄寫紙張疊放整齊。
呃啊啊啊啊,誰來整理過啊!!!不會是莊錦複吧?!她應該沒看見吧!
苓術偷摸把那本話本揣袖口裡,輕手輕腳走出去,正走到門口前,手還未碰到門口,被一聲嚴正的“站住”給叫住。
“怎、怎麼了師尊?”苓術緊張地回頭。
一道冰涼的法力鑽進袖口,牽拉着藏在袖中的書出來,使其飄在空中,冰花覆上書體,整本凍住。
這書飄在她面前,像是在昭示她的罪證,冰花冰封住了書頁,将不見得人的秘密封存。
苓術臉色漲紅,果然替她整理抄寫紙張的是莊錦複……
“下次不可再犯。”冰言冷語,竟是寬宥。
苓術緊抿着嘴,站在那裡,感受着莊錦複毫無感情的眼神掃視,她面不怒而威,苓術站在那裡,好似被人居高臨下地審判,審判她不堪的欲望,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冷的,苓術在此刻,頭一次希望莊錦複不要那麼冷。
苓術站在那裡,半天沒說話,莊錦複說完,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低頭書寫,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就這樣翻篇了嗎?莊錦複什麼态度也沒有,連一句罵都沒有,就好像她喜歡她這件事在莊錦複心裡根本就無足輕重。
苓術無法接受她冷淡的樣子,她想,總要有一個答案,是接受還是拒絕,莊錦複總要給她一個答案,于是她顫着聲音,問:“你都知道了?”
“是。”莊錦複頭也沒擡。
她連頭都沒擡……苓術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你覺得我惡心嗎?莊錦複。”
莊錦複停筆,合上批閱好的這本,放到右手邊,又從左手邊拿過來另一本:“你覺得我應做何反應?”
苓術心焦如焚,想着自己的去留:“你要把我趕下山了?”
莊錦複終是擡眼:“我沒說過這話。”
即知道她心思不純,又不将她趕下山,将一個觊觎自己肖想自己的人放在身邊,這算什麼?彰顯自己的大方?
苓術不需要她的大方,她隻要一個答案,死或活給個痛快,而不是鈍刀子似的割磨她的心。
“你不知道這也算是縱容嗎?”苓術将門扣得死緊,在她面前收斂的瘋态又顯露出來,她伸手去抓那本話本,話本在她指尖觸碰到的瞬間,随着外層的冰花一起破碎,化為一團碎片,在她面前像冷雪一樣無情落下。
莊錦複坐在那兒,氣勢如戰前指着布防圖的設計戰鬥路線的将領,目視着苓術,問:“那我應該如何做?”
說完又道:“扔你到大雪天裡跪上三天三夜嗎?”
“好啊,”苓術逼近她,“你想我怎樣,我就怎樣。”
“别瘋了。”莊錦複起身,狀若無事地要走出去,錯過苓術身旁時,手腕被她拽住,莊錦複用力一甩,沒能甩開,冷聲道:“放開。”
苓術的眼極紅,眼中蓄滿了隐忍的情緒:“你覺得我是什麼?瘋了嗎?我沒有,我知道我在幹什麼,我也知道我心思見不得光,你發現了,知道了,為什麼不趕我走?”
莊錦複舉起那隻被她緊攥着的手:“不是瘋了,那這是什麼?那畫中畫的又是什麼?放手,苓術。”
苓術現在就有一種沖動,用蠻力擁住她,然後吻着她,磋磨着她。她拼命把這念頭壓住,控制住自己,可另一種念頭與她抗衡着,她不想放手。
苓術緊握着她,眼神似鷹,盯着她,向她靠近,莊錦複不由得後退一步,誰知她還在向前進,莊錦複不喜這種被人拿捏住的弱勢感,站定步子,用了法力一甩,廣袖在空中畫了個弧,苓術被甩至地上。
莊錦複臨走時隻留下一句:“去清息殿外,雪地裡,跪三天三夜。”
苓術對着她的背影喊:“你為什麼不趕我走!”
沒有回應。
她離開之後,空氣又恢複了令人舒适的溫暖,苓術站起來,果真去清息殿外跪着。
清息殿外沒有殿内的溫暖,漫天大雪,隆冬嚴寒,苓術才跪了一會兒身上就已積了一層雪。
到了吃飯時間,海姑到處找人,仙尊說好要留下吃飯的,這會兒反而出去了,書房裡找不到苓術,未抄完的《道德經》還擺在書案上,被翻過的話本還放在書櫃前。聽其他人說苓術跪在殿外,着急忙慌地打傘出來。
海姑慈和地笑着:“你惹仙尊生氣啦?仙尊一百年也難生一次氣,你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