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回道:“會什麼做什麼,不會的就分給其他人做。我一直覺得咱倆太好說話了,我們給他們發工資,他們每個人就做那麼點兒活兒,算來算去不還是咱吃虧呀?那孩子要求也不高,就是想有個鍛煉的機會,能簽個實習證明蓋個章就行。辦公室文職工作,沒什麼技術含量,誰來都是一個樣兒。一些不費腦子不費體力的活兒,安排過去就是了。我想過了,就這樣的職位,給實習生最好,咱能省一筆開銷。”
秦涵姿一個人在站牌下的木頭座椅上靜靜地坐着,不看手機,不看報刊,也不看車來人往,就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路過的行人不時打量着她——她都知道,卻不朝行人看一眼。她看起來神情自若,卻又眉頭緊縮。她不回顧過去的榮譽,也不展望未來的期許,就想着此時此刻時間的流逝。她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也不想知道明天會如何!
顧鴻筝回來的時候,聽到了房間内的哭聲,不隻一個人在哭,有女聲,有男聲。看來那男友是要留下來過夜了。顧鴻筝有些不滿,她不允許女性合租房裡有異性留宿。顧鴻筝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待了半個小時,那男友依然沒走,決定敲門趕客。她定了定神,拉開自己的房門,偏巧那小情侶也從房間裡走出來,三個人六目相對。那對小情侶趕忙低眉順眼,顯得顧鴻筝一臉刻薄相,着實尴尬。
秦涵姿過上了苛刻的極簡生活。早晨隻吃一個水果,揀當季最便宜的水果;中午吃一個煮雞蛋、一根雞肉腸、五六根水煮應季蔬菜;晚上就不吃了,隻喝水,早早睡覺。白天全部時間不是找工作就是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她不要男友陪着,為了省路費。男友不再堅持,若是他陪着,秦涵姿就會很生氣。
她決定去附近的超市工作,從出租屋步行到店用不了半個小時,主要負責收銀、整理和補貨。每天工作十二小時,早中晚三班倒。月工資四千,月休兩天。顧家姐妹的媽媽不認識秦涵姿,但在超市裡見過好多次,回來直誇新來的營業員很勤快、做事效率高、好說話。
“怎麼看都不像是出力的人。”
顧清英問媽媽:“出力的人長什麼樣?”
媽媽說:“千姿百态!但那個女孩子的手指纖細,面相柔和,一看就是沒出過力的人。說話聲音細細軟軟的,倒像是辦公室或是實驗室的人。”
顧清英撇撇嘴:“你覺得我像做什麼的人?”
媽媽笑了笑:“你像是等着享福的人!”
秦涵姿對男友說領導對她說話的态度總是氣沖沖的,對别人就是柔聲細語,還給自己安排了不少活兒,做都做不完。男友說不去了。秦涵姿勸男友:“先過渡一下吧,有了工作經驗和固定收入,心裡也會踏實一些。别的事,我都不去想了,熬下這三年,到時候就好了。”
男友流了淚:“我挺自私的,怎麼就非要讀研!”
秦涵姿笑了:“我們當初說好的呀,一定要升學深造。我讀三年,你讀三年。有什麼問題?”
“有!問題一,你留在北京就好了,那裡機會多,你實習時候的工作就挺好的,你不必遷就我到這裡來;問題二,我應該更努力一些,去考更好的學校,而不是為了一紙文憑,随便選一個學校。”
秦涵姿攬着男友的胳膊,笑道:“三年很好過的,你不知道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的工夫嗎?我三年讀研,生活費和學費都是由你負擔;你讀研三年,我來承擔你的生活費和學費。這是當初約定好的,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别人說我們傻,說我們不會有好結果,我們為什麼要活在别人的嘴裡?隻要過好我們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但是你現在很辛苦。”
“你先辛苦了嘛,輪到我了,很公平啊。你不用為我擔心,隻管你的學業就好,争取提前畢業。”
“超市的工作,如果真的做不消,就不要做了。一天十二個小時,還要值夜班,對于女孩子的傷害是很大的。”
“好多女孩子上夜班,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我會量力而行,不會讓自己受委屈。騎驢找馬,總會碰到良駒一匹。要想在社會上站穩腳跟,除了自身的能力與外在的氣質,更要學會投資,把金錢和希望都花在自己身上。”她看着男友,鄭重地說,“你是我的伴侶,也是我的一部分财産。”
男友也回看着秦涵姿,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秦涵姿上夜班的時候,出租屋裡隻有顧鴻筝一個人。夜深人靜,顧鴻筝依然在燈下忙碌,不是畫插畫,就是算面館當日賬目。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慮,她偶爾會聽到點點哭聲,有女聲,也有男聲,疑心是不是秦涵姿與男友在哭泣。轉而回神,這個時候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