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雵得勝的消息傳至洪州,姜同雲等人自然高興不已。
但金陵皇城裡的氣氛可就不太妙了。
聽喜氣洋洋的朝臣們連連誇贊謝懷雵,根本無法感受到這種快樂的謝懷晟憋着一肚子的火氣,借口身體不适,提前結束了今日的朝會。
比起收複失地、抗擊晉軍,謝懷晟更在意他那受到挑釁的權威。
自己前腳提出割地歲币和親的和談條約,他謝懷雵後腳就帶人打回了兩處城鎮,這都不隻是在跟自己對着幹,更是哐哐往自己臉上甩巴掌了!
要不是随着戰報一起送回來的還有謝懷雵附上的先帝密旨,謝懷晟說什麼都要以擅離封地的罪名直接弄死他。
氣惱地踢倒侍奉的宮人後,謝懷晟掃掉書案上的筆墨紙張,重重地把腳蹬在案上。
跟在他後面進入紫宸殿的孫潛揮了揮手,示意侍奉的宮人全部退下。
“陛下何必如此氣憤。”
“朕怎麼能不氣!”謝懷晟狠狠地朝桌沿踹了一腳,“你說那個老東西,怎麼就還能給謝懷雵一道密旨呢!”
謝懷晟平時都還是會恭恭敬敬地稱呼先帝為“皇考”的,今天居然連“老東西”都叫出口了,可想而知他現在到底有多麼生氣。
孫潛連忙安撫道:“雖然憑着那道封官遺旨,我們暫時拿謝懷雵沒辦法,不過局面也不是全然不利于我們的。”
“如今前線戰事吃緊,即使成功和談,到底也拿不回已經丢失的領土,總歸有損陛下顔面。”孫潛對自己這個外甥了解的很,哄起他來也算得心應手,“如今有人願意替陛下在前面厮殺,陛下不妨暫且容他一段時日。等收回失地後,咱們有的是辦法處理他。”
“有的是辦法處理?!”謝懷晟就不是那種能耐得住性子的人,“朕現在都沒辦法按死他,等他拿回宿州,名望地位齊備,又有人馬在手,朕隻會更要他不得!”
“謝懷雵就算再有名望,那他也還是您的臣子呀。”孫潛倒是很穩得住,“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一時之間殺不了他,但鈍刀子割肉,有的是讓他難受的法子。隻要您還坐在這把龍椅上,咱們就占着先機,旁的都可以徐徐圖之。”
見謝懷晟表情有所松動,但仍舊透着不悅,孫潛又道:“陛下要是實在想出這口氣,也不是沒有辦法。”
“打仗嘛,最要緊的就是兵馬錢糧。光憑他謝懷雵是養不起一支軍隊的,他遲早要向朝廷開口求援。到時候咱們這邊隻要稍微拖上一拖,就夠讓他焦頭爛額的了。”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謝懷晟的神色就舒緩了許多:“這倒是個好主意。朕不給他任何支援,看他怎麼繼續打勝仗!”
謝懷晟才不管什麼軍情緊急。隻要能惡心謝懷雵,就算給對面送兩座城又如何?
聽出謝懷晟話裡的意思,孫潛連忙勸道:“這可使不得!”
謝懷晟斜了他一眼:“有什麼使不得的。”
孫潛眼珠一轉,立刻想到了說辭:“真要什麼都不給,那謝懷雵說不得就破罐破摔了。陛下且先拿人馬糧草吊着他,要他用打回來的城池來換。這樣不論他拿回多少東西,最後全都在陛下掌握之中,豈不比直接逼反他要好?”
“另外,陛下也可以先派人去婺州拿住謝懷雵的家小,這樣咱們手上不就多了一點籌碼嗎?”
謝懷晟仔細一想,也确實是這個道理。
他終于露出了笑容來:“好,那就按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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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晟那邊計劃得挺好,卻不知道,不僅婺州城裡的人早跑了,謝懷雵也根本就沒有向金陵求援的打算。
謝懷雵也知道自己這邊的情況,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速戰速決。拿回兩鎮之後,他迅速集結人馬,聯合提前約定好的另外兩州的守軍,趁着現在勢頭正旺,打算直接反攻宿州。
也多虧了姜同雲替他籌集到的那批糧草,不然謝懷雵也不敢立刻就冒這個險。
洪州。
夜雨淅淅。
姜同雲站在地圖前,舉着燈盞聽邢國夫人給她分析形勢。
“以我對齊王殿下的了解,他應當會整頓人馬,繼續進攻。”邢國夫人拿着兩枚改造後的繡花針,将它們分别紮在地圖上,“他先奪了這兩處鎮子,通向宿州的通道基本已經被打通。那麼接下去,他很有可能會直接向宿州發起進攻。”
跟着學了好一段時間的姜同雲已經不是最開始那個如聽天書的小白選手。
聽完邢國夫人的分析後,她立刻提出了疑問:“徐王的大部隊如今就駐紮在宿州。壽州隻有五萬人馬,雙方差距過于懸殊。而且這兩邊都還有一部分城鎮處于徐王的掌控之中,此時貿然出兵,難道不會被三面包抄?”
邢國夫人對她的學習進度非常滿意:“你說得對。不過據我估算,如今宿州城的防備應當還沒完全修繕好,加上晉軍剛在齊王手中連敗三次,現在算得上是地利、人和皆備。再拖上一段時間,等天氣變得更冷,隻會對我方更加不利。”
姜同雲想了想:“所以現在我們也是不得不打?”
邢國夫人點了點頭:“但就算是被迫而為,當中也有計劃餘地。如今邊境幾州的守将都是由大行皇帝剛剛換上的、靠得住的人。齊王一定會選擇和他們聯手對敵,而非孤軍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