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謝懷雵纏着自家夫人躲在湖上曬月亮的時候,黃桓被單獨關在王府一間近乎密閉的屋子裡接受訊問。
被人贓并獲抓了個現行的黃桓早就放棄了抵抗。謝懷雵派去的人問什麼,他就老老實實地答什麼。他不僅痛快地交代了自己這些年所犯的罪行,還把婺州其他牽涉其中的官員也一并抖落了出來。
除此之外,黃桓也把他所掌握的、有關那些“商隊”成員的信息全都說了出來。
“領頭的那個人,自稱是叫張集,所用的路引上寫的也是這個名字。不過我能确定,這是一個假名。”
因為黃桓認罪态度積極,所以齊王府的人沒有為難他,讓他好好地坐在椅子上答話,還給他倒了杯熱水。黃桓就捧着這杯水,邊喝邊講。
“他們剛來婺州,嘗試跟我接觸的時候,有一回宴席上,他的一個下屬喝多了酒,錯口叫了他一句‘詹大哥’,他下意識地回頭了。”
負責訊問的王府吏員連忙在紙上記下了“詹姓”二字。
以領頭那人的身手和膽識來看,他在晉朝絕不會是無名之輩。有個姓氏的線索,後續查證自然能省下不少力氣。
“他們隊伍裡的成員換過一些,不過有幾個應該是固定的,至少我跟他們接觸的這三次裡這幾個人都是在的。”說着,黃桓形容了一下那幾個固定成員的外貌特征。
這也是條不錯的線索。審問那些人的時候可以更有側重點一些。
“還有。這次他們的隊伍裡帶了一名弓弩技師。”黃桓頓了頓,仔細回憶一番才繼續說道,“天色太暗,我沒看清楚那名技師長什麼模樣。不過那人年紀偏大,還留了一把胡子。領頭的人管他叫‘莫師傅’。”
王府吏員運筆如飛,将黃桓所說内容逐字記錄。
黃桓主動交代完畢後,負責問詢的人又仔細詢問了一遍他從開始跟商隊接觸到前後三次交易的詳細内容,并将他所能回憶起的所有細節都記錄在案。
黃桓雜雜拉拉地說了快有一個時辰,終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交代完了。
他喝完杯中已然變涼的水,苦笑着說道:“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齊王殿下能不能看在我今晚也算是将功補過的份上,替我在陛下面前求求情,放過我妻兒一命?”
審訊者面色一肅:“黃桓,你所犯之罪等同叛國,已不是齊王殿下可以插手說情的。你和你的家人到底應該如何判決,全要看陛下的意思。”
聽到這話,黃桓的臉色徹底灰敗下來。
本就是在勉力保持的儀态此刻再也無法維系。黃桓像是被猛然抽去了脊骨一樣垮塌下去。
悔恨的淚水砸進了空空如也的茶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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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同雲靠在謝懷雵身上聽完了黃桓交代的全部内容。
“既然另一幫人不肯開口,那就先把黃桓抖出來的婺州官員控制起來吧。不然等他們發現黃桓失蹤,肯定要再鬧出點什麼事情來。”
聽她這麼說,謝懷雵笑着點了點頭:“夫人所言極是。所以今早門一開,我就讓人去把那些官員的住處都給圍了。現在他們全都被控制在了自己家裡。”
“他們這麼老實,都沒有試圖反抗嗎?”姜同雲訝異地問道。
“自然不是。有人還說我是要造反,想調動婺州守軍來跟王府衛兵對抗。”
姜同雲的眉頭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來。她笑着說道:“恐怕打死他們也沒想到,陛下偷偷給你送了可以控制婺州守軍的密旨和虎符。”
雖然密旨裡隻寫了不許婺州守軍離開軍營,沒有把轄制權一并交給謝懷雵。但有這兩樣東西在,至少婺州的那些官員就沒法利用守軍生亂了。
謝懷雵颔首:“是。我提前派人去了軍營,用密旨和虎符接管了這一萬守軍。還順手抓了兩個試圖來調動軍隊的人。”
按照越朝的軍隊規制,隻有一州刺史才有本州守軍的調兵權限,而且非特殊情況軍隊不得擅動。
謝懷雵這順手的一抓,那兩個倒黴蛋擅權的罪行是跑不掉了。
“不過現在,婺州的情況也是比較棘手的。”
姜同雲隻停頓了一會兒,就明白了謝懷雵說的“棘手”在什麼地方:“這次牽涉到的人實在太多了。”
根據黃桓交代的情況,單單是這婺州城裡就有将近七成的官員和吏員有過非法之行。官位排在前頭的那些人幾乎全軍覆沒,而且大部分人所犯之罪還不輕,需要上報朝廷處理。
謝懷雵倒不怕得罪人。隻是在這種情況下,婺州官府很有可能要因為人手不足,而直接停擺了。
整頓婺州官場固然要緊,但也不能完全不顧婺州百姓,任由官府衙門直接關閉吧。
想到這裡,姜同雲擡頭看向謝懷雵:“你打算怎麼辦?”
“人,肯定是要抓的,罰也必須都要罰。隻不過個中分寸,需要把握一下。”
姜同雲品了品他這句話:“……你是想,把罪名比較輕的那些人先放出去幹活?”
謝懷雵笑着握住了姜同雲的手:“還是夫人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