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搖頭,害怕的往阿娘懷裡躲。
武老三沒有壞心,而且今日特意換了幹淨衣裳來,魏如凝不忍心澆滅孩子眼裡的期待,小聲問沈懿:“不碰布老虎的話,懿懿想跟小武一起玩嗎?”
沈懿心有猶豫,緩緩回頭,剛好看見武老三在用手背抹鼻涕,當即就吓得不敢多看,催促阿娘道:“阿娘走!走!”
魏如凝也是兩眼一黑,抱着懿懿走得飛快。
武老三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在身後追,熱情邀請道:“我們一起玩啊!”
别人上了馬車,武老三自是追不上,抱着自己的布老虎在原地站了很久,眼神很是迷茫,小小的身影看起來好失落。
武老三回家了還不開心,抱着自己從小到大唯一的玩具默默流淚,這還是他好小好小的時候阿娘給他買的,他兩個哥哥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玩具,他是家中幼子,阿娘偏愛,省吃儉用給他買了一個,他一直很珍惜,到了五歲還喜歡玩,每晚都要抱着入睡。
阿娘問他怎麼了,他說沈家小公子不跟他玩。阿娘說:“兒啊,那可是沈公子和沈夫人的心尖肉,咱别去攪和,咱跟小公子不是一路人。”
武老三趴床上哭泣,固執道:“我就想跟他玩。”
阿娘說:“你身邊朋友那麼多,幹嘛非去找沈家小公子玩?小磊今日還來找你呢,問你怎麼不在家。”
武老□□駁道:“别人都沒有小公子漂亮!我就想跟小公子玩!”
阿娘也是無奈,摸摸他腦袋,歎道:“你别讓人家讨厭你。”
一連被拒絕這麼多次,其實武老三隐隐有察覺到原因,也有意識到什麼是髒。
他們家住在郊外,離恣甯街很遠,大人尚且得走半個時辰,武老三起大早,跑好遠好遠的路去找沈懿,抱着自己唯一的布老虎去找他玩。這次布老虎很幹淨,他特意洗了。他怕自己洗不幹淨,原本是求阿娘給他洗,但阿娘好忙,他隻有自己動手。
他念着沈懿怕髒的事,還特意去山谷摘野花,往水裡丢了好多花瓣泡一泡,布老虎曬幹了低頭聞一聞,隐約能聞到花香。他還讓二哥給他洗了頭發和身體,把自己也泡得香香的。
布老虎一幹,他就立馬來了。
他跑得好累好累,在沈家大門前大口喘息,平穩呼吸後低頭看看自己新洗的鞋子,衣衫都是過年才能穿的呢,再檢查檢查手和布老虎,問問路人自己的臉幹不幹淨。
得到滿意答案後,才請沈家門口值守的人進去禀告,說他想找小公子玩。傳達後,自己則抱着布老虎在沈家門口很幹淨的石階上坐下,等沈懿出來。
這次沈懿沒有嫌棄他的布老虎,聽從他的話伸手摸了摸,武老三心裡美的,嘴角就沒合攏過,還朝沈懿伸手,邀請道:“你家這邊有處小山坡,就上次你給我擦臉那裡,現在花美草肥,我們一起去玩過家家吧!”
沈懿笑了一下,聲音軟軟的,把手搭上去,說:“好。”
他其實也想跟别人玩,武老三見了這麼多次,已經不算陌生人,現在武老三幹幹淨淨的,他願意跟他玩,阿娘也答應讓他去小山坡玩,隻不過得有下人貼身跟着。
武老三家裡忙,他經常跟朋友一起玩過家家,因此很熟悉。挖坑,搭竈,很快就弄好。沈懿隻需要負責看他,偶爾幫忙摘摘花草,在武子說話時回答一下,最後在武子把“飯菜”都弄好後假裝吃幾口就行。
沈懿第一次玩過家家,覺得有些好玩,甚至想再做一盤“菜”,武老三看出他的猶豫與心動,主動提出再做一份,這次還弄了裝飾,弄着弄着,忽然跑遠了去摘野花,很快編成一個花環給沈懿看,說:“我擦了手才摘得花,花沒有沾泥,很幹淨,你想要戴一戴嗎?”
沈懿不懂得該怎麼戴,武老三解釋道:“放在頭頂就行了。我家那邊野花很多,我二哥就經常摘花編花環去賣,很多姑娘買這個。”
沈懿還有些懵,但不想讓新朋友失落,于是緩緩低頭。
武老三笑着把花環戴他頭頂。
五顔六色的花,底下是幹幹淨淨白嫩好看的小臉,武老三越看越喜歡,突然靠近,指尖戳戳沈懿的臉。
沈懿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疑惑問:“我臉上髒了嗎?”
“沒有。”武老三搖頭。随即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豁出去道:“我能親親你的臉嗎?”
沈懿有些為難,“可是阿娘說不能亂親。”
武老三也不強求,反而問:“那我什麼時候能親親你?”
沈懿想了一下,道:“那我回家問問阿娘,阿娘說可以,我就給你親。”
“好啊好啊!”武老三激動道,“那明天今早那個時辰,我還來找你玩哦。”
沈懿點點頭。
武老三好開心,笑道:“我二哥今晚回來,他答應我說會給我買好吃的蜜餞,我給你也帶來。”
沈懿想了想,也說:“那我給你帶蜂蜜。”
蜂蜜太貴了,武老三都沒吃過,覺得沈懿肯給他帶這麼貴的東西,肯定是把他當好朋友了。想想就開心。
沈懿回家也很開心,一直跟阿娘說他們都玩了些什麼,阿娘累了一天很想休息,但還是很耐心聽他講話,真心為他擁有第一個朋友感到高興。講到最後,沈懿說:“阿娘,武子說他想親親我的臉,我說得先問問我阿娘,暫時拒絕他了。阿娘,武子能親我嗎?”
魏如凝本來還笑着,一聽這話當即道:“不可以。”不停追問:“他是不是親懿懿了?懿懿不怕,跟阿娘如實說。”
沈懿一再否認,魏如凝也問了今日跟着他們的下人,确認武老三沒有亂親才放下心來,柔聲跟沈懿說:“除了阿爹阿娘和外祖母、以及日後心愛的姑娘,其餘人都不能親懿懿,朋友也不行。”
沈懿很認真地點點腦袋。
阿娘忽然想逗逗他,說:“懿懿成婚了要對人家姑娘好,她若是想在家相夫教子,懿懿就要多留時間在家陪陪她,偶爾回家帶點小禮物給她。”
“阿娘,我不太懂。”沈懿有在認真聽講,揪揪頭發,不懂就問,“我不知道應該帶點什麼回家給姑娘。”
阿娘說:“比如采一捧野花呀,買根糖葫蘆呀,買盒胭脂水粉,或是陪她出門走走,送點珠寶首飾和發簪,要讓人家姑娘知道你對她很在意。”
魏如凝抱起沈懿,教道:“若是她想做點生意呢,懿懿也要支持,但是你們都得顧家,不能兩人整天東奔西走,家裡都沒人了可不行,那就不是家了。”
沈懿似懂非懂問:“做生意?她也想像阿娘一樣嗎?”
魏如凝點點頭,說:“是有可能的。所以一定要顧家,家很重要。”
沈懿點點腦袋,記住了。又問:“成婚都要準備些什麼呢?我還不懂。”
阿娘想了想,說:“金玉滿堂,什麼雞啊魚啊牛羊肉的,還要有酒!桃花釀怎麼樣?咱們家那片桃林,能做好多壇桃花釀呢!”
沈懿似懂非懂,笑着點頭。
魏如凝眼裡笑意更深,繼續道:“日後懿懿有了小寶寶,阿娘就在家給懿懿看孩子,幫你照顧夫人,怎麼樣?”
沈懿自己還是個孩子,突然聽到自己以後要有孩子,不好意思地撲進阿娘懷裡,輕聲撒嬌:“阿娘……”
阿娘抱住他,握着他白淨的小手笑道:“怎麼還害羞呢?懿懿也是要成親的呀?”
沈懿覺得不好意思,岔開話題道:“阿爹怎麼還不回家,我想阿爹了。”
“行,我們叫人去給懿懿催阿爹回家。”魏如凝吩咐人傳話,回頭繼續道,“我們懿懿打小就好看,長大了肯定好多姑娘喜歡,到時候有了心儀姑娘,一定要告訴阿爹阿娘,讓阿爹帶着你上門提親去。”
沈懿越聽越害羞,把腦袋埋阿娘懷裡不出來。
阿娘把他橫抱在懷裡,拍拍後背哄他,孩子長得不如同齡人壯實,小胳膊沒什麼肉肉,摸着心疼。
魏如凝又在愧疚,努力用歡快的語氣掩飾,說:“提親的錢和聘禮阿爹阿娘早早都替懿懿備好了,豐厚着呢,保證不給懿懿落面。”
沈懿更加害羞的笑,聲音悶悶的喊:“阿娘……”
看他實在害羞,魏如凝不逗了,捂住他耳朵說:“不說了不說了,我們懿懿還小,可聽不得這些。”
武老三晚上求阿爹給他洗了頭發和身體,準備好幹淨衣裳明天穿,左等右等,終于等到二哥回家。二哥帶回來的蜜餞很少,因為對武家來說很貴,每人隻能分到一顆,武老三最小,擁有三顆。他把自己那份留着,一顆也沒吃,仔細藏好,誰也不許吃,全給沈懿留着。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差點遲到。帶着蜜餞去找沈懿,沒想到沈懿不僅帶了蜂蜜,還帶了其他零嘴,好多都是武老三沒見過的。
沈懿說:“阿娘知道我要出來玩,特意叫我帶來分享。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什麼都帶一點。”
那天他們什麼也沒幹,就坐在小山坡分享零嘴,看看夕陽,說說話。黃昏快消失時武老三惦記自己昨晚問的問題,此刻再不說就沒機會,緊張的張張口,問:“你阿娘怎麼說?我能親你嗎?”
沈懿也才想起這個問題,說:“不太行,阿娘沒答應。”
武老三就很失望。小聲問:“那偷偷親呢?”
沈懿沒說話,偏頭看着武老三,眼神迷茫,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夕陽西下,微風拂面,武老三離他越來越近,他有些緊張,害怕被阿娘發現武老三偷偷親他。他想着,他應該幫武老三保密,因為武老三是他的朋友。
武老三突然捧起他的臉,目光閃爍,唇角微笑。沈懿更加緊張,身體都變僵硬,不知道要不要拒絕。他以為武老三會堅持親他,他覺得對不起阿娘……
武老三看了他很久。到最後居然捏捏他的臉,替他攏攏頭發。
僅此而已。
沈懿更為迷茫地問:“你不偷偷親我了嗎?”
武老三搖頭,假裝大人很沉穩的模樣解釋道:“等你阿娘答應了我再親。”繼續捏捏他的臉,認真教道:“你要聽你阿娘的話,不能被人騙。”
“我聽阿娘的話啊。”沈懿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隻是因為是你,所以我問問你要不要偷偷親。”
武老三愣住。
等反應過來,瞬間樂得忘了自己姓甚名誰,攬過沈懿肩膀,兩個小腦袋靠在一起,武老三說:“那我們說好了,以後我們就是彼此最為要好的朋友,不能改。”随後對着夕陽承諾道:“等我長大了,長成大人了,我就親自去問沈夫人,我要親你。”
武老三去年蹲在小巷裡看螞蟻搬家時見過一男一女兩個大人靠着牆親親,自己小時候也被阿娘親親臉頰,故以為隻有長大後才可以随便和别人親親,小時候隻能和家人親親。
沈懿答應和武老三做彼此最為要好的朋友,天天都出門和武老三玩。武老三陪着他學走路,幫他拿拐杖,每天鼓勵他。他擔心自己一直不能走,武老三就說:“怕什麼!有我呢!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大不了我背着你走!”
沈懿很開心,連練習走路都不覺得辛苦。但武老三的朋友不樂意,他們趁武老三去中都看望外祖父外祖母不在清州,以武老三名義把沈懿約去小山坡,沈懿雖然知道武老三要離開清州幾天,但這會兒隻以為是武老三提前回來,于是驚喜赴約,到了才發現武老三沒來,然而為時已晚。
沒有哪個小孩子願意跟朋友玩時身邊還跟着一群下人,沈懿每次見到武老三後都會叫下人走開,或者是離稍遠一些,不要打擾他們一起玩。家裡下人每天都盯着他們,卻發現他們玩的都很安全,要不就是過家家和玩玩具,要不就并列坐着一起看夕陽,久而久之,家裡下人也很放松他們在一起玩,絕想不到有些孩子生來即惡,對陌生人抱有莫大敵意。
那些人圍着沈懿以惡毒的話語謾罵他,讓他離武老三遠一些。
沈懿拒絕了。
其中一個孩子兇巴巴地把他推倒在地,壓着他的胸膛不讓起來,拿着他的小拐杖輕輕打他的腿吓唬他,高傲道:“我們小武哥根本不想跟你玩,隻是看你可憐,捉弄你而已,這次就是小武哥玩膩了,叫我們來打你的。”
明明都是一群跟沈懿差不多大的小孩兒,說話聲音還透着幼稚,但就是有說不出的惡,天生的壞底子,喜歡欺負比自己弱小之人。
沈懿想喊人來幫他,但莫小磊捂住他的嘴,炫耀道:“等着吧,小武哥不會再來找你玩了,我才是小武哥最好的朋友。”
他們充滿惡意地掐沈懿胳膊和腿,扯他的頭發,四五個孩子一起壓着他不讓動,嘴巴也被捂着,他連哭都發不出很大的聲音。
本就長得比同齡人瘦小,一個小孩兒都可以壓住他,更何況這麼多人,他的腳踝不知道被誰踩到,疼得起不來,隻能無助哭泣。
即使如此,他仍不相信武老三會叫人來欺負他。是武老三說的,他們是彼此最為要好的朋友啊,朋友怎麼能叫人來傷害他。
他哭到顫抖,那些孩子終于放開他,躲着沈家下人走掉。沈懿身上好疼,哪裡都疼,本就動不了的腳踝更疼。
他努力坐起,摸摸自己疼得厲害的腳踝,放聲哭泣。
阿娘被氣暈,阿爹也抖着手去報官,但他卻說不出來是誰踩他,隻零星記得幾張面孔。衙役把那些小孩子都找去一一核對,畢竟是衙役,沒有小孩子不怕,踩了沈懿的那小孩兒當即哭着承認,來沈家道歉。
最近沒法練習了,隻能坐輪椅了。
阿爹請人打了輕便小輪椅,安慰沈懿等腳好了再練習走路,他點頭答應,在家等武老三來找他。
又等了幾日,莫小磊呼朋引伴找了好多人說要來給他道歉,裝模作樣說了幾句對不起,然後說:“小武哥要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小山坡玩吧。”
小山坡離家近,但現在魏如凝與沈庭霖說什麼都不讓沈懿去,沈懿聽阿爹阿娘的話不去,可是有人來家裡找他,他一聽武老三回來了,還是想出去跟他玩。
一個人在家真的太孤獨了,即使阿爹阿娘會輪流在家陪他玩,福伯也在閑暇時抱抱他哄哄他,但他們都是大人,比不來同齡人的童趣。
沈懿現在得養腳,沒法練習的日子更為無聊,他隻能在阿娘鋪好的毯子上躺着看看天,再看看雲。天一成不變,雲來了又走。
武老三親自上門約他一起去小山坡玩,他讓下人回話說不想去。拒絕次數多了,他覺得很不好,畢竟他們是朋友。但是他得聽阿爹阿娘的話,不出去跟他們玩。
武老三又一次來約他時他還是覺得得去說清楚,他跟阿娘說了自己的想法,阿娘最終同意他去,隻不過得阿娘跟他去。
他們去到小山坡,到了卻看見武老三跟那些欺負他的人在一起,趾高氣揚說着什麼。
莫小磊說:“老大威武,你不知道那小子被打的有多慘,早看他不順眼了,就該再狠一點踩他腳,讓他這輩子都走不了路。”
武老三說:“行了,這次就這樣吧,下次再來,直接把他腿打斷。”
沈懿吓一大跳,難以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手在抖。他不上小山坡了,他要回家。
阿娘氣得不行,要去找他們理論,順便教訓教訓他們,但沈懿覺得腳被人狠狠踩着真的很疼,他不想再見到這群人,小聲哭着拉阿娘袖子,用了祈求的語氣道:“阿娘,我們回家吧。”
再也不出來跟人玩了。
武老三左等右等,等了好久都沒等到沈懿,不禁叫了其中一個人,說:“你去看看小公子來了沒,是不是被那混蛋吓着不敢來了。”
莫小磊立馬道:“那哪兒能啊,我們把那人教訓得可慘,他腳被踩得比小公子疼多了,哭得跟過年殺的豬一樣,還不敢報官,想是再也不會騷擾小公子了。”
武老三這才點頭,一個個吩咐過去:“等會兒見了小公子都克制點,他怕生,誰吓着他我就跟誰拼命!”
但太陽已要落山,他今日等不到小公子赴約了,隻能遺憾地收好從中都帶回來的好吃的,落寞地原封不動提回家。
沈懿四歲半時阿爹說等他五歲就可以去學堂念書,像小煜哥哥那樣,他有些期待,因為學堂裡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腳還沒好又開始撐着小拐杖練習走路,想等五歲時能自己走去學堂。
他的腳真的好疼,沒受傷前練習走路就很難,現在一疼,完全沒法沾地,甚至自己扶着東西爬起來都很困難。稍稍好一些了,他問是不是該自己一個人睡了,因為小煜哥哥去學堂後就開始獨自睡覺。
魏如凝說:“懿懿一個人睡不害怕嗎?”
沈懿搖頭,堅強道:“不害怕。”
魏如凝又說:“可是阿娘舍不得你,阿娘想跟你一起睡。”
沈懿覺得自己被阿娘需要,好開心,于是道:“那阿娘跟我一起睡一晚吧。”
他們當晚便搬去沈懿的房間休息,屋子很寬敞,收拾得很幹淨,阿爹也想來,沈懿很為難地拒絕了,說明晚再跟阿爹睡。
如此輪着被阿爹阿娘陪着睡了幾晚,沈懿第一次真正獨自睡時還是有些害怕,但他很堅強,覺得自己不能一直跟阿爹阿娘睡,他要獨立,要勇敢!
他每天在自己房間練習走路,腳沒有很疼了,他可以做到自己上下床,不需要人幫忙。
晚上會玩玩算盤,搖搖撥浪鼓,不需要人哄睡,自己就能把自己哄睡着。
武老三還是天天來家門口找他,他都不見,一個人在家裡自己也可以玩。
那些小孩子對他的傷害太大了,他現在想起還是覺得很害怕,被人按在地上無法動彈隻能任人欺負的時候好無助,他從小就沒受過那樣的傷害,太怕了。
沈懿知道自己比同齡人瘦小很多,自從被欺負後會努力吃飯,他也想變得高高的壯壯的,那樣就沒人敢欺負他了。他努力不挑食了三個月,還真長高不少,隻是依然瘦瘦的,身上沒有多少肉,也不愛說話,沒有先前天天出門玩開心。
阿爹阿娘一商量,決定買一個小孩兒跟他玩,正好馬上要入學,也有個伴。他們還無意說起武老三也要入學的事兒,沈懿聽了有一些期待,畢竟他以前跟武老三玩得真的很開心。
随即又想起武老三要叫人欺負他的事,心情跌入谷底,腳踝隐隐作痛。
阿爹阿娘買來陪他玩的孩子叫宋圓圓,家裡很窮,還有一個哥哥,家中父母病重,急需要用錢,沈家給了治病錢,還答應會讓宋圓圓跟沈懿一同入學。
他們本想找大一點的哥哥保護沈懿,但是又怕重蹈覆轍反而欺負沈懿,而弟弟跟沈懿一般大,因為挨餓身體瘦弱,真打起來跟沈懿不分高低。
魏如凝吩咐人把宋圓圓洗幹淨,一再囑咐:“圓圓碰懿懿之前記得洗手,好嗎?洗一次,我獎勵給你一個玩具。”
宋圓圓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手腳都變幹淨的感覺很奇怪,沈夫人還說會給他玩具,他哪兒過過這種好日子,愣愣的點頭,也不知道記住多少。
為了迎接新朋友的到來,沈懿甚至會沐浴更衣以示尊重,他有自己專用的小浴桶,阿爹請人專門設計的,方便他沐浴用。雖然平日更多是阿爹阿娘給他洗,但他覺得太麻煩阿爹阿娘,也比同齡人更早知道害羞,就想自己洗。
房間的門并不會上鎖,但是每次阿爹阿娘來都會先敲一敲門,得到他的允許才會推門進來。
宋圓圓來時他還在整理玩具想分給新朋友幾個,阿爹給他的床裡側裝有暗格方便他放東西,他正取好玩具要下床,宋圓圓沒有敲門直接進去,把他吓一跳,從床上摔了。
幸好地上鋪有柔軟厚實的毯子,沒有摔傷,但是額頭磕到輪椅,有些疼。阿娘把他抱在懷裡哄他,心疼的吹吹磕到的地方,揉一揉,跟宋圓圓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進懿懿房間一定要先敲門,得他同意了才能進,一定要記住!”
宋圓圓連連點頭,揪着衣角緊張地看着沈懿。
沈懿拿出一個陀螺,主動說:“給你。”
他沒有怪宋圓圓,額頭被磕疼了也沒有哭,反而一臉冷靜,還給宋圓圓找玩具玩。
宋圓圓趕緊上前雙手接過。
從此,他們就是朋友了。
宋圓圓膽小,來了陌生的沈家經常畏畏縮縮不敢說話,沈懿帶他熟悉環境,宋圓圓一邊推着他走,一邊好奇地打量沈家。
太大了,完全沒有見過這種家,宋圓圓甚至覺得這裡不能算是家,應該是傳說裡名門望族才能住的府邸。
沈懿指着家裡布局給他介紹,見他很緊張的樣子,還跟他說不用怕,自己阿爹阿娘都是很好的人,不會打他罵他。
他們單獨在一起玩的時候宋圓圓膽子會大一些,漸漸可以跟沈懿有說有笑,也可以進到沈懿房間一起玩。
沈庭霖把沈懿隔壁的房間改成書房,細心規劃一番,多開一個門,方便沈懿去書房和回房間。書房擺滿好看的壁畫和玩具,沈懿有自己的小小書案,筆墨紙硯都是小孩子用的,阿爹還給他準備很多小玩意兒在書房,看書看累了就玩一玩。
宋圓圓很羨慕沈懿擁有這些,總小心翼翼看上好久,不敢碰,連想都隻是一瞬間。沈懿發現了,會把自己的玩具送給他多一些,書案也跟他一起用,約定日後每天都一起看書。宋圓圓很感激地點頭答應。
他們大多時間都在家裡玩,第一次出門就碰上武老三。武老三看見他身邊多了一個小孩兒,很生氣,問沈懿:“你要跟他玩?”
沈懿有點害怕,拿阿娘給自己準備的糕點分享給武老三吃。
武老三打掉糕點,逼問道:“你跟我玩還是跟他玩?”
沈懿看看已經被收拾幹淨的宋圓圓,再看看胸膛上不知沾了什麼髒污的武子,朝宋圓圓伸手,要他推自己離開。
“我讨厭你!”武老三猛地推了他一把,摔了帶來跟他一起玩的布老虎,飛奔離去。
這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情況,沈懿猝不及防被推摔倒,先是懵,而後才後知後覺覺得疼,他的腿磕到石階,真的好疼。
更疼的是,武老三開始讨厭他了,見他一次就說一次讨厭,而後進了學堂,那些小孩子更是變本加厲,經常起哄齊聲說讨厭他,把他圍在中間揪揪耳朵,扯扯頭發,推來攘去拽他。
沈懿害怕,但是他在學堂裡,大人們進不來,先生這會兒也不在,身邊隻有宋圓圓,但宋圓圓被他們扯着胳膊拽到外邊,就挑他一個人欺負。
他不能哭,他已經五歲了,那些人就是想看他哭,然後嘲笑他隻知道哭。
沈懿把手捏成拳頭努力捶打拽他胳膊的手,這是阿爹教他的,有人欺負就要回擊,但是他力氣太小了,反而激怒那些人更用力地扯他頭發。
他好想哭,眼淚在眼眶打轉,哽咽着打一直扯他頭發的手,武老三見他真要哭了,叫人都停下,重複問:“你跟我玩還是跟宋圓圓玩?”
沈懿紅着眼沒回答,把在拉扯中滑落到手肘的外衫往上拉了拉,重新穿好衣服。這時宋圓圓終于擠進來把他擋在身後,雖然害怕武老三,但有在努力保護他。
武老三氣急,一腳踹開宋圓圓,叫人把宋圓圓好一頓揍,還專挑在不容易留下傷痕的屁股踢。宋圓圓哭得很慘,沈懿努力拉開那些人,但他一個也拉不動,隻能無助哭泣,好在先生快來了,武老三警告道:“誰敢跟先生告狀,我就打斷誰的腿!”
宋圓圓不敢告狀,連連搖頭。但沈懿不怕,勇敢地跟先生講了這些事,後果就是武老三被罰,然後宋圓圓又被狠揍一頓。
沈懿不敢告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與此同時宋圓圓也不愛跟他玩了,莫小磊叫走宋圓圓,說誰跟沈懿玩就打誰。還跟沈懿說:“你敢告訴你阿爹阿娘,我就打死宋圓圓。”
武老三經常不在學堂,莫小磊就會偷偷欺負沈懿。沈懿坐在第一排,身後不斷有人拿竹簡扔他,起初他還會回頭講不要亂丢了,但沒人在意,反而惹來笑話,他們越笑,沈懿越不知道該怎麼辦,越自卑。被丢多了,沈懿也習慣了,被扔疼時輕輕揉揉疼的地方,繼續習以為常的看書練字。
回家阿娘給他換衣服,發現身上青紫,才知道受欺負。喚來宋圓圓問怎麼回事,宋圓圓支支吾吾不敢說。
沈懿說:“阿娘,我不疼。”
他們不敢告訴大人,因為宋圓圓經常被打。
沈懿會給宋圓圓擦藥,說在學堂不要跟他一起玩了,上下學一起回家就行。
宋圓圓心有愧疚,但更怕自己被沈懿連累挨揍,所以答應了。
沈懿在學堂總是獨來獨往,天天有人罵他:“就是個廢物!這麼大了還不會走,丢不丢人啊!”
“廢物廢物!沈懿是個廢物!”
哪怕下學了會有大人來接他們也忍不住要罵一句然後飛快跑開。這天魏如凝鋪子裡有事來接沈懿晚了一會兒,沈懿就再次被扔小石頭。
他坐路邊台階上動不了,隻能擡手擋,阿娘來接他,看見了,呵斥那些人,以極快的速度下了馬車到他身邊,發現他不哭不鬧,在熟練地撿落在衣衫上的小石子一顆顆放在一旁,不緊不慢道:“沒關系的阿娘,他們力氣不大,沒有弄疼我。”
阿娘想陪他走一走散心,背他回家,他趴在阿娘背上,不聲不響的,打自己腦袋。阿娘很是不忍心。
他很難過的時候,就會這樣打自己腦袋。第二天阿爹阿娘到學堂告訴先生,也警告了那些小孩子。那些欺負沈懿的孩子得到了懲罰,但也看沈懿越加不順眼。
他們變本加厲地把沈懿推下輪椅,揚長而去。沈懿摔在草地上,膝蓋和手肘都很疼,試了試,爬不起來。歎口氣,趴草地上,腦袋枕在胳膊上發呆。好一會兒,想不通似的打自己腦袋,把臉埋在手心,沒忍住哭了。
先生發現到學習時辰了他不在,叫人去找。把他抱起來,哄他,阿娘一直在學堂外等着,先生把他交給阿娘,阿娘氣哭了,抱他回家,請大夫看傷。
沈懿仍是說:“阿娘,不疼。”
一直很期待去學堂的他第一次對學堂生出恐懼之心,小聲道:“阿娘,我不想去學堂了……”
阿娘抱着他哭,點頭答應。
沈懿繼續道:“阿娘有空時教教我就好了,我在家學。”
阿娘點着頭,去跟阿爹商量。阿爹也答應讓他在家休息。
他不去學堂,宋圓圓也沒法去。他和宋圓圓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家很開心地玩玩具,阿爹會給他們念故事聽,阿娘經常來陪他。
沈懿五歲半時,莫小磊來找他道歉,希望他重回學堂,并保證再也不欺負他,要跟他做好朋友。沈懿沒主意,問宋圓圓,宋圓圓說還是想去學堂。
沈懿不是很想去,但宋圓圓眼神很期待,他隻好答應回去。
沈懿跟阿爹阿娘說他想重回學堂,他們考慮了很久,尊重他的意見,同意了。正好家中秋菊盛開,阿爹為了給他交朋友的機會,教他準備宴會邀請很多小朋友來玩。結果不盡人意。
如果可以重來,沈懿一定不會重回學堂。他沒想到莫小磊不僅不想跟他做朋友,還經常把他帶去沒人的地方扯他頭發。
欺負完他,再把宋圓圓拖去威脅一頓,莫小磊恨恨道:“你們為什麼要回來?就因為沈懿,武子哥天天學習,架也不打了,還不跟我們玩,還不允許我們欺負沈懿,憑什麼!明明我才是武子哥最好的朋友。”
宋圓圓抱着腦袋一直哭,莫小磊說:“除非你跟我們一起欺負沈懿,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宋圓圓連連點頭,隻希望他們不要欺負自己。
随後宋圓圓也扯沈懿頭發,居高臨下的跟他說:“好惡心啊。”
沈懿驚呆了,捂着腦袋仰頭怔怔地看他。
事後宋圓圓說他是被逼的。沈懿原諒了他。
可是一次兩次三次,宋圓圓被逼着逼着就成了習慣,很多時候他看着腿腳不便柔弱瘦小的沈懿,心底想欺負他的惡意也漸漸浮現,哪怕莫小磊沒有叫他欺負人,他居然會期待跟他們一起欺負沈懿。
終歸是膽子小,隻敢想想。他在沈家仍舊表面跟沈懿好,一起學習,一起去學堂,在沈夫人看得見的地方對沈懿噓寒問暖,扶他上下輪椅,生怕摔了。
沈懿害怕學堂,不想去,但是宋圓圓會誇張地跪下祈求,他隻好去,因為他覺得他和宋圓圓是朋友,朋友想念書,他不應該剝奪這個機會。
他在學堂仍舊被欺負,時不時就會被人從背後推着跌坐在地上,一群大孩子圍着他在笑。他有反抗過,但是沒用。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那些笑的人裡,好像有宋圓圓。
有人往他身上丢石子,有人朝他扔泥巴,身上衣服瞬間變得髒兮兮的,他找不到水擦洗,隻能用手不斷去拍去搓髒的地方,結果把手也弄得髒兮兮的,無助地坐在原地,眼睛紅彤彤的,毫無辦法。
宋圓圓好像跟欺負他們的人玩得很好了,在學堂經常跟他們一起走,午飯也一起吃,沈懿自己一個人在角落吃午飯,那些人會搶阿娘給他準備的好吃的,或是突然往他食盒裡放一隻蟲子,他很生氣,但是宋圓圓說隻是開個玩笑,讓他不要介意。
沈懿問:“你跟他們是好朋友了嗎?”
宋圓圓說:“我跟你是好朋友。”
沈懿相信宋圓圓,還覺得他們是好朋友,于是沒有追究。
可是後來往他飯菜裡加蟲子的人變成了宋圓圓,他打開食盒的瞬間被吓一跳,但宋圓圓說:“隻是開個玩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為什麼生氣?”
沈懿有些委屈,想說好朋友不該這樣的,但宋圓圓把他自己的食盒推過來,說:“一起吃吧。”
沈懿沒有吃,拿出阿娘給準備的點心墊墊,吃完就看書去,再也不理人。
見他離開,宋圓圓也追上去,很突然地從後面吓一吓他,成功看見他被吓得一哆嗦後唇角微微上揚,很快收回,佯裝關心道:“我送你回座位呀。”
沈懿在學堂幾乎不說話,不跟人交流,每時每刻都在埋頭學習。他本來成績就很好,這麼一學,拿乙等的同窗更是追不上,把毛筆朝着他的方向一摔,墨水濺在他袖子,他也能不動聲色面色平靜地擦一擦,然後回家換身衣服,繼續學習。
在家也不說話了,阿爹阿娘叫他時他還是會笑,隻是不如以前開心。他們很晚回家時福伯會陪一陪他,問他怎麼沒有以前開心了,是不是學堂又有人欺負他,他隻是搖頭,什麼也不說。
沈家離小山坡特别近,宋圓圓總想要去玩,也想把沈懿叫去。沈懿在那裡被欺負過,不願意去,宋圓圓就說:“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不去的話,公子和夫人也不允許我去,福伯更是會扣我例銀。”
沈懿隻好跟他去玩。
他們還帶了很多玩具,地上鋪好毯子,沈懿坐在地上搖撥浪鼓,搖一會兒後給宋圓圓玩。宋圓圓接去搖了一會兒,撥浪鼓被人拿走摔在地上。
沈懿才發現這裡今日還有别人來。
不對,他們跟宋圓圓約好的。
幾個孩子一看見沈懿就笑嘻嘻地來推他,把他圍在中間戳着他的雙腿指指點點:“這殘廢能動嗎?是不是吃飯也得有人喂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聲裡,沈懿揪着自己頭發,辯駁道:“能動的。”
他身子往前,伸長了手去夠被扔的撥浪鼓,解釋着:“我自己吃飯,不用喂。”
但沒有人想聽他解釋,他們隻想笑話,笑夠了,把撥浪鼓踢得更遠,一人扯了把草丢他頭頂,揚長而去。
今日很溫和了,隻是往他腦袋上丢草根,沒有掐他,沒有拿小石頭丢他,沒有扯他頭發,沒有故意把他衣服書本弄髒……
沈懿大概想明白了宋圓圓今日出門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跟他玩,他呆呆地仰頭看宋圓圓,宋圓圓本想随莫小磊他們一同離去,許是想起自己是為沈家做事,到底是沒走,立在一旁不耐煩地把撥浪鼓踢回來,一點也沒有想幫沈懿把草弄下來的心思。
沈懿隻能自己理理頭頂的雜草,低頭時眼眶濕潤。後腦還有很多雜草夠不到,急得捶腦袋,宋圓圓看他這樣,也生了欺負他的心思,不斷撿地上雜草丢他腦袋上。沈懿覺得好委屈,請求道:“不要往我頭上丢東西。”
宋圓圓假裝沒聽見,繼續丢。
沈懿難過到也撿雜草丢向宋圓圓,但雜草很輕,他也沒什麼力,拼盡全力也丢不了幾根到宋圓圓身上,氣得想哭。
福伯忙完了,過來想悄悄看看他們都在玩些什麼,這一看,吓得不行,快步過去呵斥道:“宋圓圓!你幹什麼呢?!”溫柔地抱起沈懿,給他摘發絲間難理的雜草,哄道:“懿懿不急,福伯給你弄。”
沈懿看見親近的人,沒憋住,委屈地看着福伯,撲福伯懷裡小聲哭泣。
福伯柔聲道:“小公子乖,不怕,告訴福伯怎麼了?有受傷嗎?”
宋圓圓早被福伯那一聲呵斥吓哭,瑟瑟縮縮站一邊不敢說話。
福伯撿起那個撥浪鼓,要塞沈懿手裡哄他,沈懿不住搖頭,手藏到身後,哭泣道:“不要,不要撥浪鼓,被踢了,髒了。”
福伯把撥浪鼓給宋圓圓,沒好氣道:“拿着!還哭。”
宋圓圓抹着眼淚跟福伯回去。
晚上福伯跟公子夫人說了這件事,他們氣憤地要趕宋圓圓回家,宋圓圓害怕,跪下祈求:“不要趕我走!我錯了!我不該往小公子頭上丢東西!夫人原諒我,公子、公子我錯了!”
他甚至一路爬到沈懿面前,拉他衣角哭道:“小公子不要趕我走!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别趕我走!”
他哭得怪可憐的,沈懿有些心軟。
沈庭霖二話不說讓人打包行李要送宋圓圓回家,宋圓圓淚眼汪汪不想走,一遍又一遍求沈懿:“小公子别趕我走!我求求你,我們是好朋友啊!”
沈懿不忍心看,安靜地抱緊阿娘沒說話,卻在宋圓圓真的要被趕走時小聲說:“阿娘,讓他留下吧。”
宋圓圓感激涕零,對他好了好幾天,在學堂專心學習,每天都好好看着他的食盒不被人往裡丢東西,還主動幫他把欺負他的人趕走。
可惜沒過幾天,又忘了本分。他們剛認識時無話不談,彼此知曉家裡所有事,也知曉對方所有的弱點與希望,沈懿不知道宋圓圓為什麼又背叛他,不明白怎麼能有人一邊假裝對他好,一邊四處散播他曾經跟宋圓圓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