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銳不解,遲疑又問:“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找大夫來看看吧。”
沈惟一納悶問:“你不信任我?”說完身體讓得更開,道:“你自己進去看,小點聲,别吵醒我哥。”
宋銳哪敢進去,杵門口道:“那惟一公子去忙吧,我在這兒候着,公子醒了叫我也方便。”
沈惟一點頭。走出去幾步,回頭看看宋銳,又扭頭走了。第一次接管生意,雖然沒學過,幸好從小跟他哥混迹飯桌,家裡生意也算知曉一部分,不至于到了莊子一頭霧水。
起先沈惟一還學着沈沛白的樣子裝模作樣,不苟言笑,看起來有一點當家做主的氣質,可一看見在風裡飄搖的輕紗似的布帛,便忍不住上手摸一摸。他小時候每次來莊子,哥哥在忙時,他都喜歡張開雙臂奔跑在這些輕柔的布紗裡,尤其是夏天,軟紗好像會發光,碰到手上胳膊上涼涼的,舒适不已。
已經有人通知田良他到來的消息,田良叔瞧見他,遠遠叫了一聲,沈惟一霎時松開捏着輕紗的手,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手背在身後,笑道:“田良叔。”
田良叔拍拍他肩膀,攬他往屋裡走,笑問:“你哥哥呢?今日可是有事耽擱不能來了?”
沈惟一乖乖應道:“我哥太累了,需要休息,以後莊子有什麼事都找我。”
“這……這麼突然?”田良大吃一驚,擔憂問,“可是出了什麼事?公子是病了嗎?”
“沒病,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沈惟一東張西望,沒看見大壯,倒是小牧來了,沈惟一繼續道:“我哥說他到了中年,身體受不了過度疲乏,我年輕,讓我來。”
雖有些難以置信,好在沈惟一自小乖到大,形象好,他們沒理由懷疑沈惟一撒謊,沈家易主的消息不到一上午便傳遍莊子,他們有事不敢私自做決定,隻好都來問沈惟一,沈惟一看了看,一竅不通,都交由田良叔和小牧打理。
到了午飯時間,沈惟一再馬不停蹄趕回家,動作利落漂亮地跳下馬車,大步流星往他哥房間去,推開房門小縫,他哥還沒醒。宋銳說福伯進去看過一次,公子确實太累了不想起,便吩咐所有人不得打擾,隻有宋銳守在這裡。
沈惟一點點頭,讓人把飯菜送進房間,自己也進去。沈沛白側身躺着,不願睜眼,也不想吃東西,聽見有人叫他,睜睜眼,看清是沈惟一,立即煩躁地扯被子蓋過頭頂,不願搭理。
“哥怎麼不理我?醒了就吃飯呀,我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煮的參雞湯。”
沈惟一坐在床邊,輕輕拉開被子,捏捏哥哥臉頰,指尖在脖頸上摸了摸,低頭笑着說悄悄話:“不多吃點,晚上連哭都沒力氣。”
話音剛落,一個睡枕砸在後背,沈惟一不嫌疼,撿起掉落在地的睡枕拍拍不存在的灰塵,不笑了,平靜道:“哥再扔我睡枕試試。”
砸他可以,扔睡枕不行。
聽見動靜的宋銳聞聲而問:“公子?怎麼了?”
沈沛白還未說話,沈惟一繼續道:“哥,問你呢?你怎麼了?”
“……沒事。”沈沛白開口,聲音很是嘶啞。
沈惟一這才把自己睡枕放回原位,拍了拍,愉悅道:“沒事宋銳哥,我枕頭掉了,已經撿起來了。”
沈惟一把飯菜端到床邊,不吃也得吃,還要細心喂湯,等哥哥吃了,他再趴床邊小聲分享自己上午的經曆,哄睡似的,輕言細語。
“哥啊,你那些活兒真是費腦子,我算了一上午的賬,也不知道做的對不對。”真是好累,想這想那,不敢敷衍,也怕出錯,“但是我聰明啊,有貴客,我就笑臉相迎,怕弄錯賬,我就算算一下記一下,雖然有點慢,好歹不至于弄混弄錯,有不懂的,我就問小牧哥和田良叔。”
沈惟一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眼眸流轉,見哥哥似睡似醒,聲音更輕了,道:“哥放心,我不會亂來的,這又不是過家家。要實在有不懂的,我會回來問哥的。”
屋子靜悄悄的,不知不覺沈惟一屏氣凝息,直到聽見他哥呼吸聲均勻,靜靜起身,拉拉薄被給他哥蓋好,蹑手蹑腳退出房門,自己才去吃飯,然後繼續回到莊子忙碌。
晚上再回來時,莊子挺多人都要跟着回來,非要親眼瞧一眼沈沛白,畢竟莊子換人太突然了,就怕出什麼事。沈惟一一再承諾真的沒有事,他哥就是累了,宋銳整天守着呢,福伯也時不時看望,能有什麼事?
大多數人都親眼看着沈惟一長大的,尤其田良叔,經常叫他“小惟一”,每次見他去莊子,都很開心地把他抱得高高的,總要誇一遍:“小惟一又長高喽!”
性子乖巧,長得也乖,田良叔一直都很喜歡他,便不再堅持,隻叮囑他好好照顧哥哥,有什麼事一定要說。
沈惟一剛回家便去跟哥哥說明今日情況,一切正常,見了一個客人,簽了一份契約,着重強調那份契約經由田良叔看過,朝他點頭了他才簽字按的押。
然後是認錯,算賬時一時太急,不小心摔壞了算盤,道歉聲甕聲甕氣,把臉埋在被子間,隔着被子蹭沈沛白胸膛,撒着嬌,請求原諒。
“哥不要生我氣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除了摔壞算盤,其他的我都幹得可好了,不信等你能下床了自己去問田良叔和小牧哥。哥~哥哥~你理我一下呀。”
沈沛白始終沒睜眼,但有在聽少年講話,聽聞莊子沒出什麼錯,态度就好多了,肯睜眼看沈惟一。
沈惟一繼續撒嬌:“我下次肯定會小心一點的,我慢慢算,仔細算,大不了心算,我算數可好了。”
然後擡頭,發現沈沛白已經睜了眼。
“哥不生我氣了?”沈惟一歪頭,笑逐顔開,眼眸清澈,模樣清純天真,讨人喜歡,“那我們吃飯吧哥,我給你剝蝦呀。”
沈沛白起不來,隻能把飯菜端到床邊吃,他原本想自己吃,沒曾想昨晚确實被弄太狠了,握筷子時手抖居然夾不好菜,頹敗不已,隻能讓沈惟一喂,而沈惟一巴不得能親手喂他,擦嘴喂水,吃飯喝湯,處處細心,甘之如饴。
“好了哥,再喝點水。”
沈惟一料想他哥睡了一天肯定沒喝水,勸說着喝了水,再勸喝藥。這藥黑乎乎的,有藥的清香,不至于太難聞,但是藥就不會太好喝,沈沛白不願意喝,沈惟一好言相勸道:“哥,你生病了,需要喝藥。”
這藥就是補品,昨晚太過分了,到最後沈沛白哭到沒眼淚可流,哭腔嘶啞,身體爛泥似的沒有一絲力氣,沐浴時都感覺合不上,有水進去,實在是太過分了,以至于白天躺了一整天都起不來,确實需要補補。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生氣也無濟于事,何況沈惟一認錯态度這麼良好,沈沛白想通了,說出了今日跟沈惟一說的第一句話:“沒生病,歇歇就好了。”
沈惟一睜大眼問:“哥怕我再喂藥?”
眼神恰到好處的受傷,語氣故作倔強的堅強,剛好能聽出一點委屈。
沈沛白無言,自己喝下了那碗補身體的湯藥。不到一刻鐘時間,忽然慌張看向沈惟一,動動唇,什麼話也說不出。
“哥猜對了。”沈惟一莞爾一笑,“今天的藥裡也有藥。”忽然收斂笑容,冷漠道:“不然哥總對我冷冰冰的,我不喜歡。”
沈沛白斥道:“你是不是瘋了!”
這話沈惟一早就自己思考過,此時認真回應深思熟慮後的答案:“應該不是瘋,我隻是很怕哥不喜歡我。”
“或許方法不太對,但我沒辦法了,我的哥哥,自然要從裡到外都屬于我。”瘋一點又如何?不瘋就得不到哥哥,并且沈惟一很清楚自己沒有瘋,這隻是他劣質的一面。
哥哥屬于他,他就還是乖孩子,一旦哥哥有脫離他掌控的想法或是動作,他便不得不使些壞點子把哥哥占為己有。
是他的,隻能是他的。
趁時間還早,沈沛白叫道:“福伯!宋銳!”
叫大夫!必須得叫大夫!
“我叫人都走了,我說我哥已經睡下了。”這理由真是百用不膩,沈惟一悉心引導道,“哥要學會在無助的時候叫我,我是你的,我們是夫妻,你應該叫我。”
沈沛白顧不上身體疼痛便要起來,沈惟一甚至隻用一隻手就能按住他,唯恐今晚再次失控,沈沛白惱道:“沈惟一,要我說多少遍?你對我真的隻是依賴!你如果想要一個阿爹的角色,我帶你去見你阿爹!你應該還有一個兄長,跟我差不多大,比我優秀,你兄長應該不會讨厭你,我帶你去見他!”
“不要。”沈惟一手從裡衣邊緣伸進去摸腰,毫不猶豫拒絕,一字一句慢慢道,“我哥叫沈懿,我喜歡沈懿,想要沈懿,愛得不得了,可以為沈懿放棄一切。”
前途,或是理想,都遠不如一個沈懿重要。如果清州面臨北方邊境那樣的困境,如果世上人不得不死光,那也一定是沈惟一死在前面,沈懿在後面,任何人和事都比不上沈懿重要,包括沈惟一自己。
“不對,不對……”今晚還沒開始,沈沛白已經哭了,雙眼通紅,茫然道,“這是錯的,得改。”
被玩了一晚上的身體還沒忘記夜裡的歡愉,不消幾下撩撥,很輕易便順從,簡直是被玩透了,從裡到外都柔軟不已,沈惟一喜歡極了,先進一半,會照顧他感受,深深嗅着發絲間的香氣,輕輕動着,在耳畔低語。
“可是哥,這好像是我的天性。喜歡就要得到。改不了,也不想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