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的時間,鍋中的熱水也差不多了,她她便趕忙将熱水送到爺爺房間。
等她忙完,外邊早已風停雨歇。
木頭扶着村裡的老大夫匆匆朝家走,大夫一進家門,便熟稔地靠門問好。
“水老爹,除了腿還有哪裡痛嗎?”
爺爺聽得熟悉的聲音,知曉是他最信服的老大夫,忙睜開眼睛答話:“應該隻有腿傷了,我手還能動得。當時風雨大,我被風給吹得腳下一滑,仰面摔進了溝裡,也幸好命大。”
說罷,他垂頭歎氣,雙拳緊握,隻眼神空洞地盯着眼前這雙枯瘦的腿。他心知自己不能傷上加傷害苦孫女,最終隻能鈍鈍地錘了下床闆。
“那是,您老人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大夫替他把了把脈,讓他做了幾個動作,這才小心檢查了他的傷腿。
他捏住胡水生腫脹的膝蓋,小心探尋:“應該是傷了筋骨,骨頭倒是沒斷。”
“這裡面有淤血,我先替你放掉,這半月都莫要下地。”
平安在一旁看那大夫拿着銀針就往爺爺左側膝蓋戳,這長長的針頭戳進去也就罷了,他老人家還拿着那根針在裡面左拐右拐。
爺爺咬牙悶哼,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木頭亦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一不小心手中力道就失了分寸。
“啪。”平安拍開他的手,“又沒戳你身上,你捏我作甚?”
“嘿嘿。”木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這是看得心慌。”
兩人交談之際,老大夫早已施針完畢。
他睨了兩人一眼,吩咐道:“拿空盆、熱水幹淨毛巾過來。”
待盆一到,爺爺膝蓋上的血珠凝結愈發明顯,隻見那老大夫妙手輕推,便不斷有淤血從爺爺膝蓋處流出。
平安見他凝神緊盯,想來心中自有判斷,便拉住木頭勿要上前打擾。
眼見着這盆中已淅淅瀝瀝積攢小攤污血,老大夫緊皺雙眉,用手輕觸爺爺傷腿膝周片刻,這才用熱毛巾給傷口處的血漬擦淨。
他從随身的醫藥箱中翻翻找找,尋出個金色小葫蘆藥罐,往傷口處撒上藥粉,貼上膏藥綁緊。
“傷着裡面的筋了,筋骨連接的地方怕是也有受損,得留時間慢慢修養,這幾日這條腿都不要動,晚上睡覺傷腿要擡高。”
“明白。”平安忙接話問道,“可有什麼藥和忌口?”
“藥的話,前三日先别動,等到第四日再換新膏藥,忌口也無甚,吃些營養補補,少吃發物就成。”
“成,今日勞煩您了。”
将診費和藥錢結清,平安便對老大夫道:“過幾日還得麻煩您來複診。”
“行,到時候就去我家叫我。”
等将老大夫送走,平安這才有了時間處理家中這堆爛攤子。
屋頂要修,雞圈得補。
當務之急得先請些人過來把屋頂補上,要是晚上還下雨,他們得沒地落腳。
“這事我來辦,把你三叔喊來就是。”明伯也知兩人難處,便主動開口。
“别的客氣話我也不多說,今天晚上請您和三叔一起來吃上一頓粗茶淡飯。”
明伯揮了揮手,便朝門外走去。
爺爺受傷需要營養滋補,家中又請客,自然得多備些好菜。
平安這會隻得慶幸,今日節氣特殊,她從鎮上帶了個豬肚回來。
這豬肚不拘是炖墨魚湯還是與雞鴨相配,都是上好的滋補之物。
有了滋補的食物,下飯菜也必不可少。
喊木頭抓把粉子把豬肚搓洗幹淨,平安轉身去雞圈抓了隻雞。
一半雞肉與豬肚一塊炖,一半就做個蔥油白切雞。
雖然說做這白切雞以整雞為佳,但這會情況特殊,隻得暫且将就一二。
将雞處理幹淨,便花了平安小半個時辰,這會明叔他們在屋頂叮叮當當,也将屋瓦修了個大半。
豬肚切成之指長的細絲,與雞塊、紅棗、枸杞、黨參,姜片入砂鍋同煮。
另一邊的白切雞,則放入深桶鍋中,下入黃栀子一顆、山奈兩片,待鍋中水沸,大火煮半盞茶後熄火蓋緊鍋蓋。
白切雞的特色便是皮脆彈牙,肉質細嫩。
要做出這樣的口感,就不能煮久。
這半盞茶的時間可焯去雞肉中殘餘的大部分血水,剩下的便依靠這滿滿一鍋沸水。深鍋中滾水足量且完全覆蓋住雞身,它的熱意不可小觑。
在密閉空間内的熱意騰騰上升又無處可去,便會漸漸滲透進雞肉中,将它慢慢焖熟卻不會讓肌肉老化過柴。
等待的時間,平安備好姜末、蔥油與香料熬煮過的醬汁,又順帶炒了盆蒜香莼菜與辣炒藕尖。
張嬸今日接了不少買雞的單子,平安便從她那邊搜羅了幾十個雞爪。
早在煮飯時,平安便用花椒、桂皮、八角将雞爪焯水,瀝幹後又炸熟泡在涼水中。
這會拿出來,雞爪緊緻的外皮早已被泡得蓬松暄軟,其間褶皺仿若虎皮。
這虎皮雞爪往辣味鹵水鍋中過一遭,再撒點蔥花蒜末,吃起來香味四溢,入口脫骨,無論是下酒還是當小食,味道都是極佳。
自家是賣魚的,殺條魚待客也不心疼。
平安便挑了條刺少的翹白,照着紅燒鲫魚的法子做了道下飯的紫蘇翹白。
這魚兩面魚皮早已被油炸得酥松抛軟,又吸滿了兼具魚鮮與醬味的香濃湯汁,吃起來肉質雪白細膩,既有湯的鹹香又有魚本身的甘甜。
做完魚,平安掀開鍋蓋,将雞提起,迅速浸泡在涼水之中,再入鍋,再泡涼水,如此三進三出,雞皮與雞肉在連續的冷熱交替之下,析出皮下餘油,變得收縮緊緻。
如此,淋上蔥油醬汁,吃起來便是脆嫩香濃的白切雞。
忙完這些,那邊的豬肚雞也已炖成奶白色。
“榆明!”平安端起魚盆,喚木頭開飯。
木頭闊步跨進竈門:“來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