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派的弟子們憤憤不平,卻也不再言語。
紫瑛一直容色緊繃,即便在給韓仲昌幫忙時也有些心不在焉,瑾瑜問了幾次她都閉口不答。
待衆人散去,他們帶好馬匹行裝、用一幅擔架擡着陸文淵往太白山方向出發時,已将近子時。
不知為何,這一回就連瑾瑜也莫名緊張起來,分别時紫璇的種種異樣再度萦繞心間。紫瑛的焦慮無着仿佛也在暗示着什麼。
他有些不放心地跟上紫瑛,問道:“我們把火藥截下來,應該沒有露出破綻吧?”
“天魄門一早布置得宜,魏彥成又着急上山,很難瞧出端倪。如果真讓他發現了什麼不妥,他也不可能長驅直入,上到石牌坊那麼高的位置。”
回話的是韓仲昌,紫瑛依舊默不作聲。
“魏彥成還有什麼陰謀詭計?”
“這個未知。但魏彥成對門主之位和寶藏都勢在必得,有什麼更狠辣的手段并不稀奇。”
紫瑛仍是不語,韓仲昌顧念她或許還沉浸在和魏彥成的對話之中,便罕見地多說了幾句話,替她回答。
但同樣的情形看在瑾瑜眼裡卻是另外的含義。紫瑛越是安靜,他的不安就越強烈,最後已顧不上禮貌,直接扯住她的衣袖問道:“到底怎麼了?!天魄們是不是還有什麼危險?璇兒呢?她……”
紫瑛眉睫顫動,隐忍的淚花在眼眶中閃爍。
“求求你告訴我,璇兒她是不是有危險?”
紫瑛沉默了多久,瑾瑜的心就被放在火上烤了多久。或許是出于不忍,亦或許是希望有人能夠分擔自己的憂慮,紫瑛最終還是開了口,向瑾瑜講述了寶藏的真相、天魄門意欲公開真相的計劃和紫璇可能會面臨的傷害。
“原本璇兒還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來扣開藏寶洞,是王老前輩想出了辦法,用藥劑替代,便可以避免她因此犧牲。我還高興了大半日,誰知……誰知爹告訴我,璇兒仍不免遇到危險。整個計劃,實際上就是要拿她的命去賭,我……”
紫瑛低低的聲音戛然而止,瑾瑜也顧不上關心她還要說什麼,隻是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語氣帶着威壓:“藏寶洞在哪?告訴我!”
紫瑛呆了一瞬,立即将山洞的大緻方位告知于他,還叮囑道:“直接從武功山上去,肯定會更快。”
韓仲昌也明白了他的意圖,從周宴手中牽來一匹馬将缰繩遞給他:“小心腳下。”
瑾瑜含着淚點點頭,撥轉馬頭,迎着荒芒夜色急向西行。
他剛行出沒多久,朱鴻旭和童濟英從樹林裡露出頭來,悄悄跟了上去。
原來,朱鴻旭内力充沛,麻藥的藥性于他來說沒有那麼強烈。紫瑛和韓仲昌來時他已然蘇醒,隻是留了個心眼,故意眯着眼睛假寐,将紫瑛的話聽去了一二,其中就有天魄門要以寶藏誘魏彥成入甕的話。
朱鴻旭貪戀寶藏,自然要抓住機會一探究竟。他猜測紫瑛等人下一步必會去和文遠骥會和,跟着他們或許就能得知寶藏的具體位置。
于是,散夥後,他遣散長業幫衆,獨自藏于暗處。不想被童濟英發覺,竟然又多了條尾巴。
瑾瑜上馬,朱鴻旭立刻跟上。童濟英也悄沒生息地尾随着朱鴻旭。
就這樣,三個人一晚上趕了兩百多裡路,終于來到了武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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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章煦正從背後的一處凹陷内探出頭來,他的身後是五個天魄門年輕弟子,每個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槍铳模樣的東西。
魏彥成進洞後,山崗上的伍雙全趁着無人注意從側邊溜下,繞行到山洞背後,通知隐藏在其中的章煦做準備,還特地囑咐他,對方身上有火藥,行動務必隐秘而快速,免得傷到洞裡洞外的人。
章煦曉得厲害,再一次向自己負責的小隊說明了武器的用法後,指揮他們服下辟毒的藥丸,然後背着槍铳攀緣起了山壁。
六人各自爬到事先踩踏好的位置,章煦哨聲一響,同時向下釋放毒彈。毒彈觸及底下的岩石立刻炸開,四散為煙塵,綁着火藥的死士本能地嗆咳了幾聲,卻也因此吸入更多毒粉,繼而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洞外衆人皆是大喜,江珺翊立刻指揮自己人捂住口鼻,去将死士身上的火藥全部卸下。
而在此之前,文遠骥已經仗着自己内功深厚,不加掩護地沖入了山洞。
洞内,魏彥成倒在一邊,手腳俱廢,全身上下血迹斑斑,口中喃喃自語:“門主是我的……寶藏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的對面,紫璇正伏在一處石壁之上,一動不動。
文遠骥急切地将女兒抱起,隻見她露着疲憊的微笑,嘴角鮮血成行,氣若遊絲。他隻覺得心跳驟停、全身冰涼,一雙手顫巍巍的,根本接不住不斷下墜的紫璇。
還是江珺翊進來,從他的手上接過了紫璇。他說了什麼文遠骥根本聽不到,他隻是機械地跟在後面,走出山洞時刺目的陽光照在頭上,血液瞬間沸騰,他終于反應過來,剛剛看到的意味着什麼。
可是,他還沒有沖到紫璇身邊,另一個人影先于他撲了過來。
瑾瑜悲怆的叫聲響徹山谷,文遠骥似是被他的哀恸撞了個滿懷,人不由自主地踉跄着退後,最終跌坐在了地上。
在幾乎所有人都圍攏到紫璇和文遠骥身邊,或感歎或痛哭或安慰之時,朱鴻旭和童濟英溜入山洞,借着斜斜射入洞中的光線讀完了牆壁之上的血書。
朱鴻旭黯然搖頭,童濟英尚在尋找寶藏的蹤迹,他已經悄悄步出洞外,趁着無人注意匆忙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