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菘澤将我關起來,便是要我為他複制這種特殊的毒藥,甚至還要讓它的藥效更加猛烈……一開始我仍是不肯。他與我并沒有什麼情分,隻不過在年少闖蕩江湖時和我打過照面而已。他是蘇明啟喜歡的徒弟,那我就不可能瞧得上他,即便他幾番賠罪也不可能讓我改變主意!可……”
王三山停到這裡,面上潮紅再度泛起,可見他對魏菘澤的恨意極深。
瑾瑜又往章煦主要靠右腿支撐站立的身子瞧了一眼,已然明白魏菘澤用了什麼手段。
“他們當着我的面打斷了章煦的腿!如果我再不答應,他們就準備活活打死他,我……我……”
王三山如此惱恨,不僅是因為自己為虎作伥,幫着魏菘澤害人,更因為他違背了自己的意願,被迫做了這等為人不齒的事情。
想象王三山當日處境,瑾瑜隻有同情,轉念又記起父親也是這般,令他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王三山為了至親的徒兒不得不做壞人的刀并無不妥,為何方乂安就不可原諒呢?
“對不起,師父,如果不是為了我……”章煦扶住因為憤怒而有些搖搖欲墜的王三山,歎息道。
王三山卻猛地搖了搖頭:“要怪也隻能怪老頭子我。年輕時以虛名為樂,老了卻最終被其反噬。如果不是我名聲在外,引來魏菘澤有意利用,又怎麼會帶累你受傷變瘸。你年紀輕輕就傷了腿,我如何對的起你的父母……”
“不要緊的,師父。”章煦馬上露出帶有安撫意味的笑容,“我的腿已經長好了,不過有點跛而已,又不會影響我吃飯走路。您就别再難過了……”
“不不不,傷害一旦造成就無法挽回。總而言之都是老頭子的不好,是我連累了你。”
“小時候,我娘一個人帶着我吃了不少苦頭,卻從不抱怨,還告訴我人活一輩子,不如意事總是多過于如意事,唯有學會看開才能活得舒心。”章煦扶着王三山坐到椅子上,蹲下來對他道,“一生中無論甜苦,人都無法改變,不如泰然處之。若一點點失去便锱铢必較,那一輩子就隻剩下恨和怨,再也不會開懷了。所以,即便我現在沒法子像以往那樣走路,但至少我還活着,還呆在你身邊,這就還不算糟糕。你要總是這樣唉聲歎氣的,我也必然會自怨自艾,哀歎命運不公,然後這一輩子才叫真的完了。”
章煦每說一句,瑾瑜就點一下頭,王三山雖然淚眼婆娑,聽完這番話卻也舒展了眉心。
“你說得對,你呀,年紀雖小,活得卻比老頭子通透多了。還是要多聽你們年輕人說說。”
“就是,我這個徒弟不賴吧。”章煦笑道。
“不賴不賴,有你是老頭子後半輩子最大的福氣。”
再度見到師徒倆說說笑笑,瑾瑜也一掃心中陰霾,跟着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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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已過,地氣回暖,魏宅内的樹木花草都慢慢發出新芽,園中一派盎然春意。
這樣的時節,紫璇的寒症卻突然犯了,魏若琛急讓溫叔喚來蘇茂霖給紫璇診治。蘇茂霖聽說,心内焦急不已,卻不敢在面上露出分毫。好不如易見到紫璇,身側卻一直跟着魏若琛、溫叔等一幹人并另一位魏菘澤新尋來的名醫,他更加不能造次,隻好盡力冷着臉,以免洩露消息。
一直到給紫璇摸了脈、看了她的氣色,蘇茂霖才稍稍放心。雖然她此時體内寒氣勢盛,身子虛弱發冷,但病勢并不洶湧。和他同來的桑大夫也如此判斷。兩人斟酌了一副藥方,定好了兩日後來複診後便離開,蘇茂霖全程都無法和紫璇說上一句話。
半夜裡,紫璇再度發起燒來,魏若琛處的下人趕緊到兩位大夫所住的别院來請。桑大夫已經年過六旬,蘇茂霖隔着他的房門讓他安寝,無需再起來操勞,還說:”小小發燒而已,哪兒用得上兩個大夫。”
到了紫璇的住處,果見她雙頰通紅,額頭滾燙。魏若琛守在一邊,溫叔一個勁兒地勸他趕快去休息。可魏若琛說什麼都要親耳聽到蘇茂霖說她沒事才肯放心離去,
“她隻是發燒,又沒有生命危險,你慌什麼!?”
“四叔,你實話告訴我,她真的不要緊嗎?”
蘇茂霖隻粗粗看了一眼就做出判斷,魏若琛怕他仍對紫璇心存不滿,故意輕描淡寫,便有此一問。
蘇茂霖明白他的心思,雖然厭惡他要逼婚紫璇,卻也為他的這一點真心而慶幸。
“你拿我當什麼人?要是連個發燒都治不好,我以後就不用在杏林裡讨飯吃了。倒是你,要是熬壞了身體,讓你爹親自來過問,那才是砸了我的招牌呢!”
蘇茂霖搬出自己作為醫者的名聲,讓魏若琛不得不信,再加上溫叔也在一旁不斷重複着“老爺馬上就回來了”等語,他這才同意回去。
随後溫叔便請蘇茂霖照看這裡,自己陪了魏若琛去安寝。蘇茂霖開好方子,讓人去抓藥熬藥,終于撈到了單獨和紫璇相處的機會。
原本應該高燒昏迷中的紫璇仿佛能夠聽到周圍的動靜,下人們剛走,她便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