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璇喬裝改扮成一個粗魯漢子,和瑾瑜行了一路向東,未曾遇到任何麻煩。
二人初見時,紫璇扮作了船家的兒子,黝黑瘦弱,怯懦寡言,再看此時面前濃眉大眼、虬髯茂密的面孔,瑾瑜隻覺得神奇和有趣。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發生了許多事情,哪怕大多險象環生,但能和紫璇相遇相知,這一切對于瑾瑜來說隻會變得珍貴無比。
來到山路上,兩人下馬步行,手牽着手,任由兩匹馬兒跟在身後。再一次回到這裡,紫璇的心境已大有不同,她側過頭看向正指着道旁一座涼亭侃侃而談的瑾瑜,心中滿是踏實。
她還記得,瑾瑜生日第二天,他急匆匆趕來阻止自己獨個兒離開的樣子,即便她冷語相對,瑾瑜也還是堅持要和她一起奔赴倪家莊。想到這裡,紫璇不由得笑了。“一起”,世間還有比這兩個字更加動聽的言語嗎?
還有她當時尚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紫璇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齊雅雯,讓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答案。然而,這份雀躍的心情在到達齊雅雯的山中居所時瞬間被澆滅了。
“瑾瑜少爺?你……你怎麼在這兒?!!”芝華瞪着一雙眼睛,對瑾瑜的出現非但不歡迎,反而充滿了懼意。
情形顯然不對,瑾瑜立刻擡頭四顧:“我來看看娘,她在哪兒?”
“她……”芝華仍是呆呆望着他,一副思緒紛亂的樣子。
紫璇忙上前幾步,對着芝華道:“芝華姐姐,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一副男人打扮,出口卻是女聲,若放在平時芝華必然會驚訝,但此刻她卻毫無察覺,隻順着紫璇的問題喃喃道:“小姐……她……”繼而又對着瑾瑜道:“你不是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嗎?”
瑾瑜和紫璇對望一眼,遲疑着說道:“這從何說起呀?我無病無災……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娘呢?她在哪裡?!”
芝華這才像是魂魄歸位一般,揪住瑾瑜的衣襟急切大喊:“快進城,去找大爺!”然後便欲奔至後院牽馬。
瑾瑜的心被她的張皇失措高高吊起,卻還是強壓着,一把扯住芝華,用極其沉靜的口吻喊了一聲:“芝華姐!”見她終于聽到自己的聲音,整個人定了下來,又繼續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先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芝華望着他的眼睛,着急的喘息登時慢了下來,頭腦也因之更加清明,随即三言兩語說明了整件事情。
頭一天午飯後,方乂安的管家楊邠匆匆趕來,稱瑾瑜在外受了傷,年節下請了不少大夫都不見好,如今已有不起之相。齊雅雯一聽頓時腿腳便軟了,硬是掙紮着起來,上了楊邠的馬車,即刻趕往湖州。也正因為如此,芝華看到安然無恙的瑾瑜時才會那般驚訝與恐懼。
瑾瑜聽罷,内裡疑惑不已:“我爹說我病了?來的真的是楊叔嗎?”
“就是他!我好歹也在方家呆了好些年,不可能認錯的!”芝華的語速雖快,語氣卻比剛才堅定了不少。
“為什麼?”瑾瑜的第一反應是趕回湖州,向父親問個究竟,下一刻卻被紫璇拉住:
“先去找齊總镖頭。”
瑾瑜摒除紛雜的思緒,一下子就明白了紫璇的意思:若假傳消息之人真是楊邠,如果不是他為人收買,那便是方乂安也受到了什麼威脅。如今他們還不知道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的要劫持齊雅雯,局勢如此不明朗,單憑他們二人肯定不足以撥開雲霧。與其南下,不如先和齊建霄商議對策。
三人随即下山,一路馳到長風镖局門口,招呼都不打便立刻闖了進去。
齊建霄正與幾位镖頭在正堂議事,見芝華搶在通報之人前面疾趨而來便意識到有大事發生。
“怎麼了?你怎麼來了?”他向芝華道,同時眼睛瞄向了緊随其後的瑾瑜和一張陌生面孔。這時他很快反應過來,齊雅雯有危險。
原來,昨日齊雅雯下山後沒有直接南行,而是讓楊邠先送她進城到長風镖局,向兄長說明情況,還請他尋了一個回武的镖師并金陵城中在療傷一道上頗有實力的大夫與她同行。這對于齊建霄并無難處,不到半個時辰,大夫尋到、保镖齊備,齊雅雯再次出發。
如今瑾瑜現身,不用芝華多說,齊建霄便知有人故意用瑾瑜病重的借口釣走了齊雅雯。不過他還算鎮定,擡手穩住剛想開口的芝華:“我知道了。”繼而向瑾瑜發問:“你何時到的金陵?這位是……”
“我們剛從栖霞山而來,她……”瑾瑜回頭看了一眼紫璇,紫璇輕輕搖頭,他會意,改口道,“他是我在路上遇見的一個朋友,原本是要去見我娘的,可……”瑾瑜說着就已經帶上了哭腔。
齊建霄用手搭住他的肩膀,沉聲道:“雅雯出發前來過,我知道怎麼回事,先别急。”
他走到冉宗傑身邊,對他道:“我有些私事,這幾日恐怕要先辛苦你一下。”
冉宗傑點頭表示明白。齊建霄又轉過來,對着自芝華闖入議事廳後便面面相觑的幾個镖頭道:“抱歉諸位,齊某家中突發變故,镖局的事暫交宗傑代為處理。我們剛剛議過的宗傑都有記錄,便按定好的辦,剩下幾件小事,便由宗傑替我住持商議。”
衆镖頭紛紛起身抱拳,應承下來。齊建霄這才帶着他們三個往後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