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瑛不禁打趣:“你和我講這麼詳細,是想讓我來這兒給你當夥計嗎?”
“你将來可是這裡的老闆娘,不早些開始學習怎麼照管生意?”
紫瑛趕忙回頭看了兩眼,确認他們周圍并無其他人跟着,才又羞又惱地輕錘了他兩下:“你……你别瞎說……”
杜彥成忍俊不禁,把自己的後背伸過去:“是不是多挨你幾下打,你就肯嫁給我了?那你打吧,我一下都不會躲的。”
紫瑛的小臉漲鼓鼓的,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杜彥成這才再次拉住她,賠罪道:“好好好,我不鬧了。我帶你去悅賓樓吃飯,點你最喜歡的桂花酒釀鴨子好不好。”
“好吧。”紫瑛笑得比院中的迎春花還要明媚。
紫瑛點了一大桌菜,正吃着,杜宅的管家敲門進來在杜彥成耳邊說了句什麼。杜彥成立刻停了筷子,臉色也僵住了。
“怎麼了?”紫瑛問。
“我爹來了,正在家裡等我。”
紫瑛也馬上放下筷子:“那我們别吃了,趕快回去吧。”
杜彥成掃了一眼桌上還沒怎麼動的菜色:“你吃吧,我把人留下給你,你吃完了叫他們送你回去。”
“讓店小二打包,我等你一起吃。”紫瑛已經有了決斷。
桌上還是剛才那桌菜,已經熱了兩回,但杜彥成仍然沒回來。
紫瑛早就餓了,卻惦記着杜彥成也沒吃,不想他來的時候一個人吃飯,就一直挨着。可到了最後,她也直等到了杜彥成遣來向她傳話的下人。
“少爺讓我轉告小姐,菜涼了不好,讓您先吃,不必等他。老爺傳了飯,少爺正和老爺用飯呢。少爺還說,委屈小姐了,他被老爺拉住安排年後的事情,實在不得空,該早些遣人來囑咐小姐的。”
知道他一直想着自己,紫瑛心裡暖暖的,怎麼會怪罪他:“要是不麻煩,請你幫我轉告他,不必操心我,好好和父親吃飯。”
那人答應着離開,紫瑛瞧着一大桌子菜,自己一個人肯定吃不完,便招呼屋外的兩個婢女和小厮進來一起用飯。四個人均惶恐不已,表示這不合規矩,擔心管家知道了責罰。
“這些菜我一個人又吃不了,吃不完就得倒掉,那多浪費。你們是為了幫我才吃的,管家為什麼要責罰你們?你們放心吃吧,我會告訴你家少爺,讓管家不要為難你們。”紫瑛想了一套說辭,力邀他們坐下來。
這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想起連日來少爺對這位紫瑛小姐的與衆不同。杜彥成早已到了娶親的年紀,卻一向出門在外,對有心攀親的人愛搭不理,這一回竟然自己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年輕女子,還想方設法地讨她歡心。下人們雖然不敢嚼主人的舌根,但也大概猜到這位很可能便是杜彥成看中的人。
帶着一半感激,一半讨好,四人終于願意就座,但是也隻敢放半個屁股在凳子上。
杜彥成家裡規矩大,尊卑上下極為有序,凡他在的時候,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紫瑛長在江湖,本就自在慣了,文遠骥待下又極為随和,是以剛來之時還有頗多不适。但想來杜彥成混迹商場,比起江湖無拘無束多一些嚴謹刻闆也是應該的,她不想因為這些小事惹得他不快,便也從沒有對他提起。
比起被人圍着用飯,這樣大家一起坐下來熱熱鬧鬧地邊吃邊說話才是紫瑛熟悉的。她先給每個人都夾了些菜,讓他們不必拘束,放心吃,又親切地問他們叫什麼名字,都是何時到宅子裡來伺候的。
不過四個人多少還是有些拘謹,尤其是說到杜彥成的時候,他們隻會附和紫瑛的話,隻有一個叫紅杏的家生婢女較為活潑,會多說幾句。
“我聽我爹娘講,少爺從小便很是上進,夫人安排的功課他從來都不躲懶,還能做得極好,總是得夫人的誇贊呢”
“夫人?你是指彥成的娘親嗎?她是個怎樣的人?”
“我也沒見過夫人,隻是聽說她精明能幹,強過一般的男子,杜家這麼大的家業都是她苦心孤詣闖南走北攢下來的。”
“這麼說,杜家的商行是她一手創立的?”
“是啊,要不這份家業怎麼姓杜呢?”紅杏喝了幾口酒,說話便有些沒有忌諱。其餘三人都擔心地看着她,另一個婢女還在桌子下面使勁地拽她的衣服,讓她小心嘴巴。可她已經說到了興頭上,豈能停在這裡。
紫瑛剛一問“夫人姓杜?”她就立刻點頭:“對呀,我們少爺是跟夫人姓的,夫人的夫婿,也就是老爺總是不着家,顧着他外面那個兒子,惹得我們夫人沒少掉眼淚,我娘很是為她不平呢。小姐你不知道,我們夫人哪哪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最後為了老爺傷心抑郁,少爺還沒成年,她就撒手人寰,剩下他孤苦伶仃一個人,老爺還總是讓他做這個做那個,他……”
她還沒說完,另一個婢女趕忙握住了她的嘴,又對紫瑛道:“她喝多了胡言亂語,小姐您千萬當真,也别怪罪她。我們吃飽了,帶她下去醒酒。”兩個小厮捉住還想掙紮的紅杏,一起飛快地出了門。
紫瑛原本的笑容僵在臉上,回想起最後那位婢女說話時警覺又害怕的神色,當然明白紅杏并非胡說,其餘幾人的小心隻可能因為杜家有規矩,他們身為下人不好議論主人家事。所以這之後她也不敢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以免害他們受罰。然而,自那天晚上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那個活潑多話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