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茂霖與文遠骥重修舊好,一場紛争消弭于無形,晗月當年的苦心最終奏效。雖然紫璇見到蘇茂霖時仍不免有些不自在,但不會再冷這臉,父女倆隻見偶爾也會說上幾句話。
再過幾天便是紫璇的生辰,蘇茂霖便同文遠骥商量,務必要給紫璇好好過個生日。
為此,他還特地下了一趟山,跑到鳳翔府買了各季衣物、幾樣首飾和許多時新的吃食,送上山的時候不得不雇了個挑夫。紫璇看着赤霞山莊裡擺着的兩個大箱子,驚訝地合不上嘴巴。
蘇茂霖尬尴笑着:“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各樣都買了些。你看哪樣好,就留下來。”
看着他如此笨拙地讨好自己,紫璇不由得心軟,道了聲:“都喜歡,謝謝。”
為禮物忙碌的不止有蘇茂霖,瑾瑜這幾天也總見不到人,問他在做什麼他也是支支吾吾的,隻說讓她等,過兩天就知道了。直到他聳拉着臉地捧着一堆黑不拉幾的土疙瘩出現的時候,紫璇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嘗試給自己做一個瓷娃娃,就像在金陵的夜市上見到的那樣,不過要燒成瓷的,這樣就可以長期保存了。
憑借在李家瓷窯裡學來的一知半解的知識,他先是澄洗黃土、拉坯塑形,再給娃娃上色施釉,做得有模有樣,可放進爐子後卻怎麼也燒不成功,不是陶坯在燒的過程中裂開,就是上的色飛了,總而言之,這一回的禮物算是徹底沒了着落。
“我瞧着你對表嫂家裡燒的小玩意兒那般感興趣,就想着親手給你做一個,沒想到這麼難。”瑾瑜微微撅着嘴巴,語氣裡全是懊惱和委屈。
紫璇看着他臉上沒有擦幹淨的黑灰,覺得好笑,同時還有些甜蜜:“我聽李家姐姐說,燒制瓷器要用專門的窯口,用多少柴,何時增減都有學問。你隻跟着齊大哥看匠人拉坯描畫,可從沒研究過窯要怎麼搭,柴要如何燒。像你這樣随便壘一個,就是燒到地老天荒也不會成功的。”
“好吧,我說呢,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沒有禮物送你,可怎麼好,”
紫璇故意裝出和他一樣的苦惱模樣,片刻後方道:“你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禮物。”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瑾瑜原本繃住的臉瞬間松了下來,咧着嘴和紫璇笑了一陣,最後道:“話雖這樣說,可這畢竟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大日子,又是我給你過的第一個生日,可不能這樣随便。先讓我欠着,之後我一定給你補一個禮物。”
他看着紫璇,認真道:“或者你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送給你。”
“嗯……”紫璇托着腦袋想了想,“我想要你之前送我的那隻梅花玉簪。”
“怎麼想起了這個?”瑾瑜的眉眼和嘴角一樣彎。
“我的首飾不多,那隻我很喜歡。”
紫璇小心翼翼吐露心思,瑾瑜笑得更加歡暢:“娘替我收着呢,等我管她要來,然後……”他停下來,笑容也變得羞赧起來。
紫璇仰起頭,用眼睛問“然後什麼?”
“然後親手幫你帶上。”瑾瑜湊近一些,盯着她的眼睛說出了下半句話,紫璇聽來隻覺得情意綿綿,無法招架。
二人早就商量好,等過完了生日便赴金陵去看望齊雅雯,彌補瑾瑜未能陪她過年的遺憾,順便也要告訴她他和紫璇的好消息。文遠骥聽說後也并未反對,隻是提醒紫璇,鑒于目前的形勢,她和瑾瑜上路時最好喬裝打扮,若遇上危險便就近找到賀家消息據點來報訊,切不可一個人硬抗。
生日當天,龐氏操持,為紫璇準備了個簡單的生日宴。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也算是抓住年的尾巴,好好聚一聚。
文遠骥率先拿出一柄短劍,對紫璇道:“你一直沒有自己的兵刃,是我疏忽了。這把劍是我依着你的臂長和身量專門請人為你打造的,比尋常的劍短,也更為輕巧。你的近身功夫極好,短兵刃反而更加襯手,使出來的威力也更大。”
紫璇接過來,眼中全是驚喜。
看到她開心,文遠骥便知自己的禮物送對了,于是笑着繼續:“你仔細瞧瞧,這劍可有什麼特殊之處。”
紫璇仔細從劍身看到劍柄,驚訝之意愈甚:“這是把雙股劍。”
她以内力退去劍鞘,右手握劍,随之左手用力,将劍分作兩邊。兩面劍身均是極薄,觸手可彎,顯然是精鋼打造。紫璇大喜過望,立刻俯身跪地,向文遠骥道謝。
文遠骥急忙把她扶起:“父女之間,客氣什麼。”
蘇茂霖在一旁看着,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也沒有立場表現出任何不快。
江珺翊和瑾瑜紛紛向她道賀。江邵謙和龐氏也拿出自己的禮物,龐氏的是一些紫璇少時愛吃的點心,江邵謙的則是守沖堂最新打造的暗器。
紫瑛姗姗來遲,但是給她帶了一盒胭脂:“這是我親手淘制的,用的是梅花,你雖不愛這些紅的,但偶爾用上一點兒,會顯得氣色好一些。”
紫璇收下,真心地說了聲:“多謝。”
接着,龐氏便端出一道道菜品,衆人邊聊邊吃,不亦樂乎。就連江邵謙和龐氏也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不似過去幾天那樣冷談。
飯後,有守山的弟子來報,說山下有一位姓杜的公子要找紫瑛姑娘。
江邵謙一聽姓名,便知是上一次送紫瑛回來的杜彥成,立刻着人把消息送到了紫瑛那裡。紫瑛聽說後連忙跑下山去。
杜彥成單人單騎,裹着一襲大鼈,等在山腳。臉上沒有多少血色,身子蜷在馬上,似乎很不開心。他一看到紫瑛,立即跳下馬走了過來。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紫瑛跑得很快,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氣喘,臉蛋兒也紅撲撲的。
“我……”杜彥成頓了頓,“你不是說,我要是有什麼心裡話想找人傾訴,可以來找你嗎?”
紫瑛擡頭對上他的眼神,從中看出了一般緊張、一半期待,仿佛在懇求她。紫瑛馬上心軟不已,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那當然,我的耳朵一直都在。”
杜彥成這才笑起來。
兩人下到鎮裡,找了一家小小的酒館。剛剛落座,杜彥成便迫不及待地說起自己回家之後的遭遇。他的父親惱他沒有辦好差事,耽誤了家中原本的計劃,發了好大的脾氣,甚至連“不配做他的兒子”都說了出來。
杜彥成自問為了達成父親的要求終年奔波,不敢稍有懈怠,上一回的确是因為沒辦法的因素才導緻計劃失敗,可父親卻隻會把責任都算到他的頭上,他委屈不已又不敢反駁。一腔悶氣無處訴說才任性從家裡跑了出來,不遠千裡來找紫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