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蘇茂霖沿着記憶中的山間小路,正在往天魄門而去。
為了避人耳目,他特地選了這個時間、這條路線。不知是自己真的幸運還是天魄門的确今非昔比,上山過程中,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遇上。
一直到赤霞山莊之外他都極為忐忑,他既想立刻見到晗月,與她互訴多年的相思與衷腸,又害怕見到晗月,怕從她的口中說出她已經愛上别人,請他不要再來的狠心之語。然而,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他看到文遠骥和晗月在一起的畫面後瞬間轉為了暴怒。
月色下,晗月牽着一個五六歲女孩的手,正在和顔悅色地跟她說話。文遠骥在她身邊,懷中抱着另一個女娃娃,正目光缱绻地望着晗月的背影。晗月起身,回頭看到文遠骥的目光,竟然羞澀地笑了起來,這種笑容,以前明明是隻屬于他蘇茂霖一人的!
文遠骥上前,抱着那個女孩和晗月說笑,同時手也撫上了晗月的鬓角,幫她整理因為夜風而吹亂的發絲。晗月根本沒有躲,不僅沒躲,還笑語盈盈地和他說着什麼,将文遠骥和那個被她牽着的女孩逗得大笑。
這副場面,隻出現在蘇茂霖對自己和晗月婚後日子的想象之中。他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和晗月花前月下,弄女為樂的竟然是自己一直敬重的大師兄!
他一路看着兩個人親昵地同行,帶着兩個女兒進入房中就再也沒有出現。他們在裡面做什麼?!這段時間裡,蘇茂霖做了無數種猜想,甚至想立刻沖進去殺死文遠骥,也殺死那兩個孩子!
還好,在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時,兩個終于出了房門,這回他們不再說笑了,而是邊走邊嚴肅地讨論着什麼事情。說到激動處,晗月沒有注意看腳下,差些摔倒,文遠骥急忙攬住她,将她身子扶正。然後,扶着她腰的手就一直沒有松開!
看到這一幕,蘇茂霖再也忍耐不住,從暗處跳了出來,拔劍沖向了文遠骥。可文遠骥功夫強于他,稍一閃避就躲過了他的殺招。同時晗月也認出了他,驚叫道:“茂林哥!”
他怒不可遏,仿佛已經把晗月放到了腦後,不顧一切地撲向文遠骥,每一招都是他所知道的最淩厲的招式。
文遠骥沒有兵刃,隻能以雙掌對壘,但他武藝高、内力強,總是能在最後關頭将蘇茂霖甩開。
“四師弟!”他一面出招抵禦,一面大喊。
可蘇茂霖充耳不聞,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文遠骥!”
晗月在一旁束手無策,眼看蘇茂霖出招越來越急躁,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她也越來越心驚。
文遠骥不斷出掌,想将蘇茂霖黜離,蘇茂霖瘋了似地隻管進招,刀尖總是不離文遠骥胸前兩寸。晗月不會武功,在他眼中看來,二人性命相搏,仿佛下一刻就要緻對方于死地。她心知蘇茂霖的怨氣源于自己,怕他們為了自己弄得兩敗俱傷,便瞅準了兩者間的一點空隙,沖過去橫在了中間。
此刻文遠骥積蓄的掌力已經靠近蘇茂霖,蘇茂霖的劍也再一次向着文遠骥刺出。晗月沖過來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要變招,可出了全力的招式哪能說變就變。尤其是蘇茂霖,劍鋒勉強從晗月身側劃過,去勢未消,即刻紮進了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文遠骥身體。而文遠骥為了卸去将要拍到晗月後背的掌力,即刻逆轉經脈,将内力盡數卸在了自己身上。夾擊之下,文遠骥旋即口吐鮮血,墜倒在地。
蘇茂霖自小随文遠骥一起練武,也曾親眼目睹他和其他武林高手切磋武藝,從未見過他落敗,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劍指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師兄。是以,即使他那麼想殺了文遠骥,真正見到這一幕也不免吓到呆滞。
晗月立刻俯身去查看文遠骥的傷勢,剛把劍拔出來,文遠骥的胸前就噴出鮮血,晗月躲避不及,臉上、身上都被濺上了不少血迹。她馬上脫下外裳用它緊緊地壓住文遠骥傷口,口中一聲一聲地喚着他。文遠骥尚未昏迷,晗月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他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緊接着,晗月先将一旁神志喪失的蘇茂霖推入樹叢,然後大聲呼救。在聽到有人往這邊趕來之後,立馬拉着蘇茂霖的胳膊跑出了赤霞山莊。完全呆住了的蘇茂霖被她牽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裡。若不是聽到晗月的哭聲,他恐怕還如墜霧中。
“茂林哥,這些年你去了哪裡?我們到處尋你不見,還以為……還以為……”晗月哭聲止息,滿是驚喜地上下打量他。
聽見這個問題,地牢中的孤苦無依、暗無天日再度襲來,他想起來了,正是文遠骥害得他如此!
“我要殺了文遠骥!”蘇茂霖大喊,身子随即發動。可下個瞬間,晗月就死死地抱住了他,讓他再也無法動彈。
“對不起,對不起……”晗月痛哭道,“是我對不起你,不是大師兄的錯,你不要怪他。”
蘇茂霖聽見她的話,終于停住腳步,将她推開些許,難以置信地看着她血污和淚水混在一起的臉。
晗月從他的眼睛看到了不解、質疑還有無邊的怨恨,她想辯解,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末了也隻是說:“是我對不住你。”
蘇茂霖的頭腦逐漸能夠運轉,雖然聽懂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晗月說的任何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