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也道:“還請前輩将後面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至于是何人所為,我們或許可從這些細節中發現端倪。”
林茂冷笑了幾聲,移開了目光,繼續道:“我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别說是晗月了,連半個人影都見不到!文遠骥!文遠骥……你好狠的心!”
說到激動處,他再一次錘向桌面,一條桌腿咔嚓斷裂,酒壇酒碗沿着傾斜的桌面滑到地上,應聲而碎,沒喝完的酒撒了一地。
思瑤本來坐在林茂身邊,被這一下吓得跳了起來,酒壇炸開的碎片四散飛出,瑾瑜展開輕功,将她一把拉開。天色漸黑,山風在窗外呼嘯,弄得窗戶咯咯作響。
林茂眼中迸發出熊熊恨意,誰都不敢貿然發話。最後還是思瑤走近他,抱住他落在桌上的拳頭,低低喚了聲:“爹爹。”
林茂回握住思瑤的手,頗感欣慰,點點頭,繼續說道:“我醒過來後,已經明白自己中了賊人的奸計。不僅讓晗月落入其手,就連我自己也被關押了起來。我心急如焚,奈何那個地牢密不透風,隻在一面牆的下面有一個小口,僅供飲食出入。我根本就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我仔仔細細摸過地牢中的每一寸地方,牆面和地底皆是夯土壘成,堅硬無比,以我個人之力根本無法推倒,砸開更是妄想。唯一的指望是每日給我送飯的洞口,但是那個洞實在太小,而送飯之人又十分仔細,每日隻把碗筷推進來便立刻便洞門堵住。我每日吃完飯需把碗筷放在洞口,下次送飯的時候自會有人收走。
有一次,我故意把吃飯的碗放的稍遠些,送飯那人第一次摸不着,便伸長胳膊了再摸,我伺機抓住他的手腕,稍稍使力,那人便痛的大叫,我問他這是什麼地方,是誰指使他把我關在這裡……”
“他怎麼說?”
“那人是個啞子,隻會咿咿呀呀地叫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拉住他手腕,他也絲毫不能反抗,顯然是不會武功。
“當時我發了狂,拉住他的手死也不松開,他不說話,我就猛地扯住他,聽到他的身子直挺挺地撞在石頭牆上,發出咚咚咚的巨響,伴随着他悶悶的從喉嚨裡發出的喊叫。我也不管他的死活,隻管死命地拉扯他,讓他回答我,仿佛這麼做能夠減輕我的憤怒、我的不安……過了沒多久,他的身子就軟了下來,然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思瑤兩隻手握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
林茂頓了一下,又道:“也不知那人是死了還是傷了,再以後給我送飯的就換成了另外的人……”
“這件事之後,我的神志清醒了不少,明白要想逃出去,就得稍安勿躁、等待時機。而在此之前,我的功夫絕不能落下,于是我就在牢中撿起了少年時所學的各項功夫。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隻有練功……還有當日許淑平勸我出逃時給我的一本醫書,我實在練不動了,也會拿出那本書稍稍看兩頁。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後來我雖然嘗試過幾次,也都沒有辦法從來人口中套出一星半點信息。我雖然心急如焚,卻也是無可奈何,隻能把功夫練得越來越熟,再做打算。
“可是機會不會輕易到來。我在那兒過了一天又一天,剛開始還能數着日子,可是到了後來,我已經不記得過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是何年何月,更加不知道晗月是生是死,久得讓我覺得我可能一生都要在這牢中度過了。”
許久沒有說話的紫璇,這時方開口道:“不過你終究還是逃出來了。”
“當時我萬念俱灰,覺得許久以來我都是活在自己幻想出來的前景之中。這裡密不透風,外面必然也是障礙重重,要想逃出去談何容易!晗月說不定也早就糟了毒手……什麼練功、什麼學醫,隻是我不敢想象最壞的結局,一直拿這樣的借口安慰自己罷了……”
瑾瑜聽着,心中閃現出自己在倪家莊地牢裡的情形,他不過在那裡困了十幾日便那樣困頓,林茂當時隻會比自己慘上百倍千倍。
“……我一心求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每日送來的飯菜也不吃,就等着哪天老天爺看不下去把我收去陰曹地府。說來也巧,那個地牢裡中唯一的光源是壁上的一盞油燈,送飯的除了飯食每隔幾天還會送燈芯燈油來。平日裡我要麼在燈下練武學醫,要麼在黑暗裡調息籌劃,從來也沒往天上瞧過……”
紫璇了然:“四面沒有出口,人卻能近來,那麼……”
林茂點頭道:“你很聰明,可我當時卻想不明白。我不吃不喝、也不理睬來人送來的燈油,沒幾日燈油燃盡,地牢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或許是快死的人感覺格外靈敏吧,有一天我頭腦放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突然發現頂上似有一道縫隙,裡面透出些微的光亮來,當時心念一轉,已想到之前自己摸索四周的時候落下了什麼。
“我掙紮着想起來一探究竟,卻因為餓的太久,光是坐起來就已經眼冒金星,别說還要上去查看。我不能急,我得沉住氣,又花了幾天,好好吃飯,積攢力氣……大概過了三日,趁送飯的收走碗筷,我才施展輕功,借着壁上放燈的架子躍上。左手持燈,右手牢牢地抓住頂上突出的石頭,貼近了牢頂細細查看。如此幾次之後,我發現牢頂實際上是由一塊一塊方石砌成的,天長日久,原本黏合方石的沙土被雨水沖刷,便出現了一些縫隙。”
“我選了一塊四周縫隙較大些的石頭,用力推了一下,可它卻紋絲不動。我仔細瞧了瞧,便有了計較,之後如常吃飯、練功。隻不過當天手抖了一下,把碗給摔碎了……”
“前輩是想用碎瓷片把石縫中的泥沙摳下來?”瑾瑜問。
“負責送飯的人沒有發現麼?”思瑤也問道。
“那人隻是罵了一聲,轉身就走了,連碎掉的碗都沒有收。估計是我關的時間久了,一直都沒有試圖逃跑,他們也不甚警覺了吧。
“石縫裡填充的泥土頗有韌勁,我隻得每日等收碗筷的人走掉後慢慢用碎瓷片一點一點地摳,也不知花了多長時間,那塊石頭終于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