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紫璇故意起得很晚,日上三竿才洗漱收拾,吃了芝華單獨給她留的早飯。
飯畢,紫璇獨自練了一會琴,但心煩意亂,不成曲調,因往齊雅雯房中來。齊雅雯正在給一件中衣衣收尾,見紫璇進來,忙招手叫她:“你來的正好,芝華在後面忙着,我這裡缺個理絲線的人。”
紫璇便坐下來,依着齊雅雯的指點整理繡線。她看了一眼那件衣服,齊雅雯連着幾日都在繡它了,問道:“這是給方公子的生日禮物嗎?”
“是啊,當娘的沒什麼好東西,做件貼身穿的衣服給他。這樣他無論在那裡,就都能記挂着自己的娘親。”
“您待他這樣好,他怎麼會忘了您?隻會更加孝順的。”
齊雅雯一邊穿針引線,一面搖頭:“我也不指望他多孝順。孩子大了隻會往外走,隻要他能自由自在、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就成。”
兩個人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齊雅雯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見紫璇神色落寞,已經猜出些端倪,便問道:“昨天出去,瑾瑜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紫璇捏住絲線的手微微一頓,低頭道:“沒有的事。方公子待我一向很客氣的。”
“那就奇怪了。早上起來我見他在你房門外來回踱步,似乎有話要和你說。那臉色,又像是着急又像是後悔的,和平日裡完全是兩個樣子。”
紫璇心中亂麻一般,不知該如何答話,隻能支支吾吾:“是嗎……我不知道……”
她的窘迫和回避都被齊雅雯看在眼裡,她繡了幾針,又停下來:“原本呢,這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輪不到我多嘴,可是我實在是看不得你們這麼拖拖拉拉的……”
手裡的繡線被紫璇繞了又繞,紛亂程度和她的思緒如出一轍。
“我的兒子我知道。你們來的第一天,我就瞧出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瑾瑜雖然善良,但并不濫情。他違逆父親也要照護你,雖說有你們曾經一起并肩對敵的緣故在,但最要是還是因為在意你。”
齊雅雯說完,又繡了幾針,“瑾瑜的性子看着溫順,實際上是個極倔強的。自己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誰都奈何不了。
我記得他小時候,大概六七歲,我兄長去西域走镖,帶回來一隻哈巴狗兒,後來生了一窩小崽子,就讓瑾瑜帶了一隻回家。可是剛剛過了一年,也不知怎麼回事,那狗就病了,沒幾天就瘦骨嶙峋的,好多人都說肯定是活不長了。他聽說小狗要死了,就寸步不離地守着它,不吃不喝的,生怕哪天它就沒了。
他父親呢,很是古闆,奚落他玩物喪志,哭唧唧地像個女孩,就讓人把那狗丢出去。瑾瑜哪裡肯讓,甯可叫他父親打了一頓闆子都不肯不撒手。後來那狗沒過幾天就死了,死的時候瑾瑜又哭了好一陣子,他還非要親手在後院樹下挖個坑,把那隻狗埋了,說這是給他的好朋友‘送葬’。”
原本有些心虛的紫璇聽到這裡,竟也沒忍住彎了嘴角,想象一個小男孩抱着小狗淚眼婆娑的樣子,倒是蠻有趣的。
齊雅雯望着她:“看他待你的樣子,應當是很把你放在心上的。而且照他的性子,既然喜歡了,肯定也不會輕易丢開。”
“那……怎麼辦?我……”紫璇欲言又止。
“怎麼辦?”齊雅雯忍俊不禁,像先生教書似的循循善誘,“男女愛慕是人之常情,又不是洪水猛獸,怎麼看你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她見紫璇仍舊迷茫,便又道:“你隻問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就行了。”
紫璇低聲道:“我不知道。”
齊雅雯也不逼她:“沒事,現在不知道,就慢慢想。雖然他是我的孩子,但我不會偏袒他。你要是不喜歡,就不必理他,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要是你覺得他還可以,就試着與他相處相處,要是處的不開心,覺得他不适合,就踹了再找别人。感情嘛,就講個你情我願,不必勉強。你可千萬别覺得他對你好,你不喜歡他就是錯,因此而内疚起來,知道嗎?”
紫璇稍稍松了一口氣,在齊雅雯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可是,如果你其實很喜歡卻要故意裝做沒有,可就太苦着自己了。人活一輩子,最難得的就是随心,你可不要讓自己後悔啊。”
“随心?”紫璇重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