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過,湖州已進入梅雨季節,天氣又悶又熱,過往行人通通無精打采,卻還要打氣十二分精神。凝滞的空氣中隻有知了活力最足,鳴叫聲不斷,卻也更加讓人心煩意亂。
方家後堂,方乂安正在書房裡寫字。
管家楊邠從外面進來,向他行了禮:“老爺,您找我?”
方乂安放下手中的筆:“最近酒坊怎麼樣?”
“近來正是出貨的旺季,再加上今年夏天比之去年又炎熱了幾分,酒坊的訂單也比往年要多些。還好咱們有所預料,去年冬天就防着這一遭,釀的酒比往年多了三成。這幾日工人們都在抓緊啟封裝壇,應該趕得上送貨的日子。”
他見老爺仍舊聽着,又補充道,“天氣暑濕難耐,工人們勞作辛苦。我已經吩咐下去,從這個月起,一直到七月,每月加半吊錢,還叫府上的廚娘每日單做幾大桶綠豆湯和涼茶送到酒坊去。”
至此,方乂安才點了幾下頭,露出滿意的笑:“你辦事我一向放心。”
楊邠繼續說道:“除了城裡的單子,最近還有兩趟外面的貨要送,一是嘉興莊家要的二十壇加飯酒,貨已經備下了。再者是桐廬的縣老爺定的老母親過八十大壽要用的五壇二十年的狀元紅。”
“送貨的人定好了嗎?”
“桐廬那邊我親自去送,嘉興的差事的因兼着和那邊的商行做半年結算的事,需找個穩妥些的人,我預備着先去桐廬,之後再去嘉興,時間雖然緊些,但應該耽誤不了。”
方乂安忖度片刻:“嘉興那邊讓瑾瑜去送吧。桐廬縣的關系重要,你親自去為好。莊家是咱們的熟客,嘉興那邊商行的管事也是瑾瑜見過的,他去不妨事,”
楊邠沒想到他會這樣安排,忙帶着詢問的口氣道:“瑾瑜才回來不久,精神也一直不見好。”
“夏日暑熱,你也年紀大了,沒有讓你一個人奔波操勞的道理。況且瑾瑜并沒有受什麼傷,去走一趟無妨。他回來也快半個月了,一直悶悶不樂的,每日除了練功練話都很少說,也不曾見他外出。趁此機會讓他出去散散心,能忘了前事便好。”末了又加了一句,“還是叫楊煥跟着。”
楊邠答應着去了。
方乂安拿起筆來本欲繼續寫下去,突又想起瑾瑜近日的樣子,搖了搖頭,停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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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
瑾瑜的思緒被猛地拉回,将馬緩緩拉住,看向适才叫他的楊煥:“怎麼了?”
“少爺在想什麼,我叫了好幾聲你都不答應。”
瑾瑜扯了下嘴角:“沒什麼,你叫我做什麼?”
楊煥指着身後幾個押車的人:“走了這半日,大家夥兒都渴了,想在此處歇歇腳。”
瑾瑜向後望了一眼,果然大家都疲憊得很,便說:“嘉興就在前面不遠,我們今天就能到。今日太晚了,不宜上門,先在城裡住一晚,明天再去送貨。你們在這裡先歇一歇,正好容我去城裡找找宿頭。”說着便打馬前進,往城内而來。
嘉興是江南富庶之地,城中商鋪林立。天還沒有黑,沿街不少酒樓、客棧都已點上了燈籠。瑾瑜在一處客棧門口停下,便有小二出來幫忙拴住了馬。
定下今晚要住的房間及存放貨物和車馬之處之後,瑾瑜便轉首出來,牽過馬又往城外行來。
走了沒多久,楊煥已引着兩輛大車及其餘人馬迎面過來。瑾瑜打馬上前,把預定好的住處說給楊煥。又道自己心情煩悶,想單獨走走散散心,讓他先帶着人和貨去客棧安頓,不必等自己用晚飯。
此時天色已經略有些暗了,天邊一輪紅日西沉,四周的雲彩被染成粉色,駐足望去,炫麗奪目。瑾瑜駐足賞了一會,心情開闊不少。待到太陽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才往城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