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和黑色的也叫口紅嗎?”你問。玲王很溫和的說他也不知道。你就決定繼續這麼叫了。房間還是很大的,裡面有個更小的衣帽間。你确定自己把裙子穿好後,就把門打開,腳踩在椅子上套襪子,絲襪上有蛛網的圖案。其實因為有裙子擋着,一般人也看不見。但穿的時候還是能看見的,還能看見大腿的白色。玲王在整理東西,聽見你和他說話,朝你看過去,看到了,就很迅速地轉過頭。繼續整理床上的東西。
你請他把一邊的長手套拿給你。你落在地上了,說的時候你一邊已經戴好了。黑色手套一直遮蓋住手肘關節,另一隻手空的,白色的,朝他伸去,眼睛很安靜地看他。
玲王把它放在你的手上。他在走的途中還試着把袖筒撐開一點呢,不是想自己給你戴上吧。但也沒可能,你又不是真的人偶。給人類女孩子穿衣服難度太大,不可能一次完成。你說謝謝。開開心心套上。然後又去找鑽石戒指,隔着手套戴在右手上。“要不要多來一點?”有紅藍寶石的。還有綠寶石。你問玲王,想了想,又說算了。隻要有白和黑的對比就好了。你是這麼想的。連紅色的寶石都忍痛放棄了。
“你很喜歡紅色的寶石嗎?”
“因為這是血的顔色。”
你很平靜。玲王想到他目睹過的大片大片的血,從你的身體裡湧出來。還有蛇死掉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血肉爆炸特效,一直會淹沒到腳踝的血泊。了然點頭。就是成為魔法少女後的偏好改變吧。先穿衣服然後化妝,沒有請女仆小姐進來幫忙。你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幾乎有點期待的仰着頭,玲王手裡拿着化妝刷。他剛剛在外面看過了教學視頻,先一隻手把粉底液塗勻在他的手背上,然後化妝刷在手背沾了一點,不确定地朝你臉上放去。
有點癢。
玲王的動作非常輕柔。
他算天賦異禀吧。試了一下就成功了。而且,比起素顔妝之類的,濃妝反而是最好畫的。根據教程一步一步來好了。你不需要用高光粉修飾臉型,讓鼻子顯得更挺臉顯得更小之類的。最後就是感覺肌膚更白了,一種更喪失人類感的慘白。玲王幫你把藍色的美瞳按上去。非常淺的顔色,像翡翠和非常淺的湖。玲王動作很小心翼翼。他碰的可是你的眼睛。
眼線畫得很重,睫毛很長,描了一下。嘴唇用了最紅最紅,像湧出的鮮血一樣的顔色。原本想用黑色或者藍色的。不過不太匹配所以算了。
你是都試了一次,然後一次次把嘴上的顔色擦掉,重新塗的。擦的過程由你來,你從第三次開始就不耐煩了,很粗暴,對着鏡子皺着眉用紙巾擦。塗就是玲王的事,口紅的尖端劃過你的嘴唇,不能是輕輕的,至少得把顔色留在上面才行。
你的嘴唇被帶着柔軟地變形,然後恢複,顔色已經改變。玲王靜靜凝視着,他讓你“抿一下。”
顔色于是暈染開,不太均勻地分布在嘴唇上。嘴唇的邊角位置還沒用塗到。玲王去找沒用過的棉簽,細細地把它們塗均勻。棉簽上也沾染了藍色。藍色,不是一般的紅。你藍色的眼睛安靜往上看着他。他親手幫你戴上去的藍色美瞳。
玲王聞到從你身上傳過來的,很幽微的香味。
棉簽效率有點慢,你到後期抱怨,“你直接用手就好了。”你的聲音有點含糊,因為嘴唇還被按着。玲王用濕巾擦過手,再擦幹一次,然後很小心地按上你的嘴唇。他的指甲很幹淨,指尖涼涼的,你用餘光往下好像能瞥見他白色的手。油彩在你的嘴唇和他的手指間滑滑地存在着。完事後你又想抿嘴唇,被他輕聲制止了。你坐在凳子上,感受到嘴唇上的存在感,鏡中的你的側臉冷淡非常。那抹藍色很顯眼。像用畫筆畫上去的。
其實并沒有什麼不滿意,但站起來後你改變了主意。重新坐下去,把那個紅色的唇釉雙手遞給玲王。說“這個。”像鮮血從面部湧出來了一樣的顔色,攻擊性更強,也更激烈一點。不是感覺像妖精一樣的藍。
“藍色适合在古堡裡面。”你小聲說,細聲細氣地解釋,現在的你比以前更蒼白,真的是古堡漂泊的幽靈。“在古堡裡面。在窗戶旁邊的陰影裡,手放在牆上,看着外面草坪上打鬧的小孩子——普通人類。”
“那不是會很寂寞嗎?”
這個是唇釉,所以玲王會先擰開,然後把過度濕潤幾乎往下滴着粘稠液體的尖端在瓶口先磕一下。他垂眸專注地做着,幾乎有點漫不經心的聽着你的想法,你也會幻想啊。很普通的女孩子的想法。然後你說是不會寂寞的。
那種幽幻的藍。如果劇場真的存在,它就應該把劇情傳遞到了你的腦子裡面。某個情節片段。
你說“因為古堡裡本來就很大,有管家仆人之類的,很長的鋪着白桌布的餐桌……那些都不重要。關鍵是古堡裡會有一個人。”停頓。小少爺這個稱呼太土了,你說不出來。你說“那個人會是我的同伴。”
玲王動作頓了一下。
“他會拿着燭台在晚上帶我穿過很長的走廊,也會帶我去地下的圖書室。可能有個地下的通道吧,很長,幾乎沒空氣,全是濕潤泥土的氣息,但是透過那裡可以去到後面的山。綠色的山。那裡也會有很大的湖泊。我們會在那裡玩得很開心的。”
你表情是真的安心。已經擦掉了口紅的嘴上非常蒼白,幾乎沒有血色,隻有最深處透出一點紅。好像用針刺到很深的地方才能滲出血來。
“白天會有白天的好。那裡大概就算是下午也很冷吧。而到了晚上,是真正甯靜的湖泊,我們可以在那裡待上好幾個小時,然後再回去。”
“所以就算看到在草坪上打滾的小孩子,我也不會覺得寂寞。因為會有人陪着我。”你說,後知後覺聲音變小了,很勉強才把這段話說完,然後轉頭去拿桌子上的東西。也不确定是拿哪個,總之借這個動作來掩飾,為什麼會說這麼多?不要認為你是那種沉浸于幻想的女孩子啊。玲王吞咽了一下口水,他馬上說我在英國有莊園。
“就是。這樣的。莊園。”
他說一個詞停頓一次,強調着。
“嗯……”
“我們暑假去那裡吧?”他提議。現在還是冬天,就已經想着暑假的事了。
你點頭。很謹慎地同意了。
“也許可以在湖裡遊泳。”既然已經是現實,那就不算幻想,你隻是普通的憧憬起來,眼睛也仿佛暈開虛幻的光。
“野生的湖裡會有血吸蟲,可能會順着鼻子一路把腦子都吃光。副本在那裡的話會不會刷新出新的怪物,也許是從水中浮起來哦。”
玲王很溫和說“我很期待。”
他前幾天,完全是小概率的副産物,做出了一種炸彈。在空氣中用的效果不太好,不過如果放在某種大體積的液體裡,傳到的波很厲害。魔法傷害。能讓那些怪物全都翻肚皮。
雖然沒有人幫忙,而且連相機都沒用。但玲王還是用手機,原圖直出,很謹慎地給你拍了。他換了好幾個位置,其實也沒必要。就是從上往下拍的大正臉嘛。沒有濾鏡因為妝已經很濃了。你也不覺得背景有什麼需要p的。你喜歡梳妝台的樣子,雖然之前不怎麼用。也喜歡現在上面的瓶瓶罐罐和打開了盒子但沒戴的珠寶。因為領口下面就是一個很大的黑色蝴蝶結,連鎖骨都沒露出來。所以你把鳥籠吊墜放口袋裡了。但是後面又覺得單調......
“要不要帶珍珠項鍊或者鑽石的鍊子?”你們更換着搭配,總之是都來了一張。
你還給玲王也拍了一下,他沒換衣服。“家居服也不錯啊。”你微笑,“小玲很有品位。”嗯小玲這兩個字有點太幼态了吧。幻想中叫這個名字的孩子,适合妹妹頭、吊帶短褲、白襪子和皮鞋。現在的他當然不是那樣。很舒适的家居服,和你不同的露出了鎖骨,布料很柔軟的樣子,看着會讓人感覺,‘摸上去會怎麼樣呢’。
在你的鏡頭下,玲王顯得有點不安。他的手甚至都從裡面開始輕輕摸袖子。你把頭往旁邊一歪,看他,“是讨厭鏡頭?”
不是吧,他應該有很多很多拍照的機會啊。
“嗯……”玲王說。你看着他,而他的臉轉向旁邊,逃避開你的視線。他的嘴唇非常柔軟的閉合着,最後張開,動了一下。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不看我怎麼拍。”
“就是不要一直那麼看着。算了,當我沒說吧。”
玲王放棄得很灑脫,他的肩膀往下了一下,然後面向鏡頭,露出微笑。就算穿着家居服,也是一副被父母帶着在商業場合拍照的樣子,這樣子就不好玩了。你摁了幾下快門,然後把手機遞給他,兩人湊在一起,一開始是站着,後來又趴到了床上,開始開開心心選照片。
不時互相嘲笑一下。你說玲王化妝的技術一開始好爛,為什麼睫毛膏都塗重了。玲王說你選的那個鍊子太奇怪了。搭配這一身。
雖然是有點奇怪的照片,卻也沒有删除,反而玲王興緻勃勃的把它們都給保存了起來。他說“我會一直把它們留到世界的盡頭的”,估計等一下要出去把它們保存在另一個硬盤裡面,然後硬盤收進保險箱。你說“這也是和朋友珍貴的記憶嘛。”同時覺得這個行為真的有點恐怖。
不過這樣的話以後你想要找什麼照片,應該就可以直接來找玲王确認了。
更新了第三張照片。
你班級裡肯定有人,一到下課時間就猛刷那個網站,那個網站是他們知道的唯一有關你的網絡信息。他們不知道你住在哪裡,知道了也過不來,不知道你的電話号碼,就算打過來管家也不會接。你還沒注冊ins和推特呢。他們就隻知道那個網站。你今天沒有來學校,玲王大人也沒來,不過那個不重要。
女生看你的網站界面多一點,你的外貌對于男生來說有點過于缺乏實用性了。誰都想象不到要怎麼和你展開下一步,和你交往可能是可以的,兩個人在冬日的街頭走着,旁邊是閃爍着光芒的珠寶盒一樣的櫥窗。系着圍巾,說話,小口吃冰淇淋。(莫名其妙的,這種幻想中的男方,他們總是代入的玲王的形象)。
但連牽手都很難想象——雖然你确實是碰過玲王的手的,他們也看到過。接吻就更難了。更近一步完全是犯罪,不是法理上,而是犯了亵渎的神不允許的罪。必須去死來贖。
如果你說‘可以。’如果你說‘來取悅我吧。’,那就是另一種情況。那時候拒絕你就是不識好歹。
你的同學都很微妙地雙标着。
不局限于下課時間,其實上課也可以低頭看手機。老師什麼都不會說的,他以前還試圖做個好老師,管束學生,和大家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但你來後,班上的部分人變得很瘋狂,老師就管不了了。強硬對待的話他反而會受傷。
一個女生看到了你的照片,她哇了一聲。她就是紗由美,玲王一開始拜托要去照顧你的人。現在她覺得這是一種緣分,而把中間很恐怖的‘為什麼她在班上找不到你’‘為什麼你突然出現了’給忘光了。
她的聲音其實很小,但也是抑制不住,很失禮,附近的人往她這邊看。這孩子家世和能力都有,除了玲王之外,其實是班上女生中數一數二的人。地位挺高,所以也沒有人覺得她奇怪。大家隻是在想她為什麼要表現出那樣呢。看一下他的手機,雖然隻能看到一點點屏幕,但是這段時間班級裡有很多人都在關注着那個界面,所以一下就可以知道她在看什麼。她旁邊的人湊過去确認她的手機屏幕,而再遠一點的就直接自己打開看了。
“莓果大人又拍了新的照片。”
紗由美說,現在是下課的時間。她不是很想在上課的時間講這個,因為老師的說話聲會打擾到。她說自己身體不好,要去校醫務室。之後的課就不上了,然後和她的朋友一起坐在林蔭道的長椅上,把手機握着放在胸前,像握着十字架祈禱一樣。用很敬仰的語氣說。
因為太漂亮了,或者說紗由美完全被吸引了,所以她不能一直盯着那個照片看。看一眼就會忍不住微笑。覺得太美麗了,然後必須得移開視線才行。
不然的話心跳撲通撲通的,有點太過劇烈。她現在能感覺到,擡手的話,右胸會刺刺的痛。
是不是有點影響健康?但那也是愛的證據,在紗由美的幻想裡,有很小的、精神概念的、天使一樣的你的形象。在她的胸膛裡,扇動着翅膀,握着長矛一樣的針,‘嘿咻。’
用力刺進了她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