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玄霁王負手朝時幼走去。
他低頭看向時幼,雖有居高臨下的姿态,卻并無傲慢輕蔑之意。
“本王說過,你的陰陽眼,遠勝聖瞳。”
玄霁王聲音低沉,帶着一貫的淡漠。似乎隻是陳述一個事實,毫無多餘的情緒。
時幼擡頭看向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内心一怔。
她早已察覺自己身體的異樣。
先前在與千風的戰鬥中,她親眼看見數不清的聖流,洋洋灑灑劃過千風的肩頭,手臂。
而湧入她眼中的鬼氣,卻剛好化作與聖流相似的東西,在那時的她體表流動。那光流潔白澎湃,熾熱到仿佛能灼燒靈魂。可種東西……真的能與聖瞳相提并論嗎?
時幼擡眸望他,心中雖如亂絲翻卷,卻并未表現半分。
她知道,答案會從他口中說出,而她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
“你的陰陽眼,”玄霁王緩慢開口,“是容器,也是鏡子。”
“容器,可納天地萬物;鏡子,可映一切真實。所見之物,皆可為己所用。”
“隻要你所見,便能映。隻要你所信,便能為。這雙陰陽眼,能夠無視境界,無視力量的高低。隻要你足夠相信,那麼,你便能将它複刻為真實。”
玄霁王一番話畢,靜靜看着她,目光中像藏了一層深意,又像在等待她自己說出結論。
時幼沒有多言,隻是在心中不斷回憶着,與千風交戰時的一幕幕。
其實玄霁王所說的這些,她早已隐隐有所察覺。
她想起那時,眼見千風身影從自己眼前消失,轉瞬間,又出現在頭頂處——她甚至看不清千風的動作,連他的軌迹都難以捕捉。
可在那一刻,她竟然學會了,甚至幾乎本能地施展了出來。
那并非刻意為之,也非她有意模仿。她隻是想赢,隻是不願看到玄霁王的臉上,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
于是數不清的鬼氣,便聽到了她的召喚,化作分身,化作劍意,帶領她走向戰鬥的勝利。
時幼忽而明白了什麼,指尖微微收緊,連上浮現一絲複雜的情緒。
因為她同樣想起,玄霁王先前曾說過的那句話語。
他說,修行者,修的,不過是一個‘信’字。
如今,她似乎,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的确,”時幼低聲道,語氣裡帶着笃定,“那個時候,我真的相信,自己會赢。”
玄霁王輕微點頭:“所以,你做到了。”
時幼擡眸,眼中浮現出一絲探究:“那如果我相信,我能打敗你呢?
話音落下,空氣如同被驟然拉緊,甚至連風,都凝滞在了原地。
整座鬼城的目光,都是齊齊落在了時幼身上。
鬼城的居民眼中充滿了震驚、恐懼,還有無法言喻的錯愕,臉上寫滿了:這人是從哪裡來的?竟敢對王……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四周寂靜無聲。
可玄霁王竟意外的并未生氣:“想信本王會敗?連天亦不敢。”
“不過,若你真的敢信,本王也會期待,那一日的到來。”
玄霁王平靜的聲音落下,緊繃的氣息忽而松弛下來。圍觀的人群彼此對視,悄悄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壓在胸口的一塊巨石終于卸下。
還好,王并未動怒……
隻是,王對她的态度,也太好了些!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時幼卻依舊站在那裡,手握刀柄,目光低垂,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過了一瞬,她擡頭,語氣沉靜,像是在問,又像在自言自語:“那如果我足夠相信,我是否能夠……複活時奕?”
玄霁王的目光稍稍一轉,良久,他才開口,聲音低緩:“理論上,信念無界,的确可以。”
“但,你要明白,這不僅看你的信念有多強,還需看那代價是否足夠。”
“代價?”
玄霁王不置可否,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所想之人,早已被天地抹除。若想逆天而行,就要看你,能否擔得起這天意之重。”
時幼擡手抹去臉上的血迹,眼睛亮得驚人,嘴角甚至揚起一抹笑意。
“我可不相信天意。”
“不過,若時奕真的能完整,健康的回來,”時幼聲音不高,卻分外清晰,“我做什麼都願意。”
玄霁王望着她,目光無波。他的黑袍靜垂,仿佛連風,都不敢驚動一分。
“那便期待你成功的那日。”他的語氣淡淡,似在陳述某個無法觸及的未來,又似在觀望一個賭徒。
鬼域子民面面相觑,不知他倆在打什麼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