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不喜歡他?”
許言猛擡頭,“怎麼可能!他還那麼小。”
朵蘭搖頭歎氣,“在你眼裡,他現在多大?”
“...十一歲。”
許言下意識還是會把他當小時候來看。
“這也怪我自己,光想着幫他融入這邊生活,其他的都沒有重視。”
朵蘭反駁,“這怎麼能怪你,他自己都說了,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來找你的,不是來找你才喜歡上你的,你沒錯啊,言言,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許言歪頭看她,“隻有你們覺得我好。”
“不是我們覺得,是你本來就很好,所以他喜歡你,我一點都不驚訝。”
“你收留他,照顧他,不顧危險救他,還幫他找到家人,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事,連他爸爸都寫信感謝你,這些都還不能說明你很好嗎?”
朵蘭看着許言的眼睛,“言言,他成長的每一步都有你的影子。”
許言看着朵蘭瞳孔中的自己,“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你還想躲着他?”
許言不作聲。
朵蘭摟着許言,“言言,我覺得你這樣對他不公平。”
“不公平?”
“你沒有把他當做一個和你一樣的成年人來看待,他的心意你隻當做是小孩的喜歡,覺得他還不懂愛情,分不清依賴和愛。”
許言愣住,她的确把小木的心意當做還不成熟的依賴,總覺得他還小,等長大了認識更多朋友,自然就會改變想法。
但事實卻是朵蘭說的,連宛之已經是個有成熟獨立思想的成年人。
自己看似為他好的行為,其實是在踐踏否定他的心意。
用他還不懂愛情,來掩飾自己的慌亂。
就像自以為是的大人,指責早戀的孩子,「你們懂什麼愛情?」
大人創造「早戀」這個詞,給未成年人懵懂的情愫打上「罪名」。
大人妄圖通過指責孩子,來試圖證明自己的正确。
她現在就是可惡的大人。
朵蘭看許言不說話,摸了摸她的頭發。
“言言,我不是怪你,這件事對你也不公平,你撿一小孩照顧他十個月,然後才分别那麼一小段時間,小孩突然就長大了,來找你還說喜歡你,這個轉變對誰來說都太大了,你覺得困擾是很正常的。”
朵蘭站兩方的角度來看,的确這件事對誰都不公平。
第一天還是小孩問你要糖吃,第二天就長大要和你結婚,誰能接受得了?
而且許言和小時候的小木相處更久,以姐弟身份的感情肯定更深。
要許言立馬把小木當做沒有關系的獨立男性,的确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時間對所有人公平,但卻又對所有人不公。
一扇門,兩個世界,建立起羁絆,又殘忍割斷。
許言伸手摟住朵蘭,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你不要自責,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你可以直接拒絕他,這是你的權利,知道嗎?”
“嗯。”
這天晚上許言做了個夢,裡面有小時候的小木還有長大的小木。
許言站在他倆面前,甚至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兩個人。
童聲和成人聲音混合在一起。
“我想你。”
“我喜歡你。”
許言都快分不清誰說的是哪句話,但她很快就醒了。
許言一天都沒什麼胃口,看着朵蘭在自己旁邊畫圖,“新衣服啊?”
朵蘭點點頭,“嗯,到時候還得之之來拍。”
許言沒回話,仿佛沒聽見。
朵蘭的手機響了,“喂老師,怎麼了?”
許言看着朵蘭打電話,抱着膝蓋不出聲。
“啊?這幾天都沒來嗎?電話呢?聯系不上?好,我知道了,我這邊聯系一下。”
“怎麼了?這麼着急。”許言沒聽見電話内容。
朵蘭糾結了下,還是說了實話 ,“秦老師說之之最近四天課都沒出席,電話也聯系不上。”
許言懵在原地,朵蘭拿手在許言面前晃了晃,“言言?”
許言蹭得站起來,拿起包就外走,剛好趕上電梯直接就沖進去按樓層。
朵蘭跑出家門的時候,電梯都到一樓了。
許言跑到小區門口,焦躁地打計程車,現在天已經黑了,好不容易才打上車。
“師傅,綠葉小區,麻煩快點!”
師傅看許言那麼着急,狂踩油門,差那麼一點就要超速了。
許言直接給了現金,零錢都不要了,費勁往家裡跑。
她在家門口胸膛上下劇烈起伏地喘着氣,拿出鑰匙開門,有點害怕地手抖。
萬一他不在家怎麼辦?她能去哪找他?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許言打開門,家裡沒開燈,她心都涼了一半。
她往前走了兩步,發現沙發邊靠着人影,頭埋在膝蓋裡。
許言拖着步子,一點點走近,在連宛之身邊蹲了下來。
她伸手撫摸了幾下他的頭。
還好找到了。
連宛之感受到了撫摸,慢慢擡起頭,眼睛已經紅透了,睫毛上還挂着眼淚,懷裡抱着小老虎玩偶。
看見許言的那一刻,眼淚成串地往下掉。
他抓住許言的衣袖,帶着哭腔地祈求。
“别又丢下我。”
别再丢下我一個人了。
許言咬着嘴唇,心裡就像刀子在捅,眼淚也忍不住落下。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
她雙手環抱住了他,讓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裡,一下一下溫柔地拍着他的背。
連宛之伸手回抱着許言,依舊流着淚,說話斷斷續續。
“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星星,夠一百顆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來到這邊,本來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的心意不是為了讓許言回應他,就算是作為旁觀者也是老天的饋贈。
但老天給了他機會,把時間還給了他,讓他追上許言的步伐,還能把心意說出口。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他怎麼還能奢望更多呢?
每一個字都在刺痛許言的心。
她松開懷抱,看着滿臉淚痕的連宛之。
“對不起,我不應該就這麼跑走,我答應你,以後會把你當做大人來看,正視你的心意。”
她其實不知道未來自己能否接受這種轉變,
但唯一一點可以确定的是,她放不下他。
即使現在可能還沒有愛情,但卻無法對他放手不管。
她伸手給他擦眼淚,“請你給我一些時間适應,我現在還不能回應你的感情,但我一定會認真考慮,不再把你的真心當做兒戲,好嗎?”
她不再以姐姐自稱,也不再給他冠以弟弟的身份。
兩個人站在平等的角色上,再嘗試是否有其他可能。
這就像是世界難解的數學題,對普通人來說破解如同異想天開。
連宛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真的嗎...”
“我永遠不會騙你。”